拗拗女月老(西京十三絕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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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 打《拗拗女月老》(西京十三絕之十二)
男主角:百里晴川
女主角:冉初容
內容簡介
退貨?開什麼玩笑!
她送上門去的「姑娘」居然敢驗退?
最最氣人的是,這被驗退的人還是她自己!
是啦,只要做成了這門親事
她西京第一女月老的地位可就穩當了
可這也不代表她是蒙著眼、瞎著心去的!
不吭一聲就退貨,教她的臉、她的心擱哪兒啊……
什麼?她嫁的是個「假」的大當家?
這個一手打造出「百里傳香」的男人
真正的身份竟然是個碼頭的捆工兼混混?!
更要不得的是,在「騙局」給人揭穿後
他大少爺居然瀟灑的拍拍屁股就走──
算他有本事!不過這沒良心的可別忘了
就算她嫁的是個「冒牌貨」
她也能憑著一股拗勁讓他「弄假成真」……
楔子
「自古西京多軼事,奇人妙事必無雙。」
對住在西京城的百姓們來說,這段連三歲小童都琅琅上口的順口溜可以說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畢竟這些年來,已有太多太多與無雙門相關的各式秘聞,在西京的各個角落口耳相傳。
聽聞,那樁曾經轟動京師的「龍袍失竊記」,便是無雙門門人的傑作;聽聞,那個以「神准」聞名西京,讓皇親貴族們恨不得以八人大轎迎至府中的超級卜算先生,也是無雙門的一員大將;聽聞,八大胡同裡最紅火的那家青樓的神秘幕後掌櫃……聽聞,那個手藝精湛卻怎麼也不願入宮當御廚,寧可窩在隆升客棧裡一不高興就摔鍋扔菜的廚子……聽聞……
正是由於有這麼多的「聽聞」,西京百姓們茶餘飯後最熱愛的消遣,便是津津樂道這個神秘的無雙門裡究竟有多少名成員,又有多少名奇人潛伏在西京之中,這些奇人身負什麼樣的異能,又會做出什麼樣的異事……
只是,從來沒有人知道,其實無雙門之所以會存在,只是因為多年前一名老嫗與一名老頭在鬥嘴之時,老嫗因氣不過老頭那句「自古女子只需以夫為天,至今依然」的屁話,才會脫口而出這句「誰說女子不如男」的賭氣話。
也因此,無雙門裡的所有成員其實全是女紅妝。不過,這個秘密只有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第一章
初春,西京城東南,西商碼頭。
黎明的第一道曙光才剛透出雲端,碼頭上卻早已人聲鼎沸,行來過往的人潮絡繹不絕,此起彼落的各式聲響更顯得熱鬧非凡。
「小李,你他奶奶的熊,昨晚抱姑娘抱得腿軟了是不?連三麻袋鹽都扛不起來,今晚看你還怎麼讓姑娘樂呵!」
「你他媽的是羨慕我吧,有本事你也去抱抱……」
「注意了,李家商船要入碼頭羅,大夥兒招子放亮點,動作放快些,趁其他商號的船擠進來前,趕緊把貨卸下來!」
聽著那混雜著船舶入港,船笛停靠聲,聽著那夾雜著嬉笑怒罵的粗話、吆喝聲,生平第一回來至此處的冉初容真真有種置身於「異域他鄉」之感。
可這裡不是異域,更不是他鄉,而是負責進出西京所有民生物品的商船都在此地上、下貨的西商碼頭。
正因如此,所以這裡無論一年四季,都是那樣的生意盎然,人潮湧動。
「唷,這哪來的小浪蹄子,瞧她那腰,扭得真讓人心癢癢啊!」
正當冉初容邊走邊好奇地打量四周,並且還得閃過身旁那些忙著將貨物搬進搬出的工人,以免打擾到他們的工作時,突然聽見附近傳來瘋狂的鼓噪聲。
「多扭兩下嘛,怎麼不扭了?」
「就是,你看她那屁股,肯定要生男孩的,又大又能扭……」
「再看啊,再看我打得你們滿地找牙!」
「哦,這小浪蹄子還真騷、真帶勁哪!」
「帶勁個屁!」
望著被大夥兒揶揄的那名婦人神態自若、邊定邊罵的潑辣模樣,冉初容不禁在心中暗自佩服了起來。
就是,她就是該像這位娘子一樣潑辣點,也省得每回舌戰那群真正的三姑六婆時,老是差了人家那麼一點氣勢。
一般來說,若非像那名婦人似的潑辣女子,尋常的姑娘家是不太可能出現在這種龍蛇混雜之處,畢竟在碼頭上工作、出入的大多是男子。
可一來冉初容不是尋常的姑娘家,二來她有絕對的理由出現在此處,而三來嘛……好吧,她很沒出息的女扮男裝了啦。
怎樣,女扮男裝、頭戴竹笠犯法啊?
當然不犯法,所以此時此刻的冉初容才能無顧那瘋狂的口哨聲、怪叫聲,從容地由他們眼前走過,邁向她的目的地——百里船塢。
要說起這百里船塢的本家百里商號啊,西京城裡當真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因為它幾乎可說是獨佔西京城中販售「茶」、「香」、「酒」及「乾貨」四大民生用品的龍頭位置,其他商家著實很難與之匹敵。
「百里一號進船塢了,今兒個還沒掙著錢的兄弟們,還不趕緊上啊!」
回來了?那她得快些了……
當冉初容心中這麼想,而腳才剛向前走兩步,耳邊便傳來一陣雄壯威武的吆喝聲,繼而,一群工人像脫兔般的由四面八方開始向前衝去!
那衝勁之大、人潮之多、速度之快,令冉初容單薄的身子也被硬推著往前擠,雖然她在人群中努力閃避,但最後還是被撞得眼冒金星、腳步踉蹌。
根本搞不清楚自己被推擠到何方的冉初容,在終於止住跌勢後,身子一時之間還沒有穩住,可就在此時,她感覺到自己的背似乎撞到某人的背,而後,一聲重物墜地聲隨之響起。
糟,撞著人了!
「抱歉!」下意識地回身道歉,可才一轉身,冉初容的身子卻又被湧上的人潮推擠得往後跌。「啊……」
就在她驚呼之時,一隻大手適時捉住她纖細的手臂。「你沒事吧?」
「謝謝……」冉初容驚魂未定地低語,但在定眼往地上一望,發現那散落了一地的栗子後,她愣了愣,連忙蹲下身開始撿拾。「不好意思,是我弄的吧?真是抱歉,我一定會——」
「不打緊。」未等冉初容將話說完,她身旁的高大男子又開口了,還伴隨著一陣爽朗的笑聲。「不過你還是趕緊走吧,要不我怕你被人擠成了肉餅,雖然那可比栗子值錢多了。」
男子清亮的話音才剛落下,不遠處就又傳出另一個笑嘻嘻的聲音:
「我說『大少爺』啊,還不打緊咧,你他媽的哪還有空跟那個小少爺掉書袋啊?今兒個你的份錢還沒掙到就先賠啦,我看你跟我打的賭是輸定了!」
「呿!小混子,你想認栽就認栽,別在那兒裝腔作勢的,就算我少了這一袋,還是比你足足多扛了八袋!」
望著身旁的男子也跟著蹲了下來,一邊撿著栗子,一邊還抬頭和另一個年輕男子笑罵著,根本沒打算追究她的冒失,冉初容更是過意不去。
她不是傻子,當然明白在這裡的人們賺的一分一毫都是辛苦錢、血汗錢,她這麼一個不小心,不僅耽誤了人家的工作,萬一商家怪罪起來,搞不好還真要賠錢呢!
「這位……『大少爺』,真的很抱歉,」不知該如何稱呼他,冉初容只好跟著那個小混子一起叫,然後將手探入腰際。「我一定會賠償你的損失……」
「別、別!」一望見冉初容的動作,「大少爺」突然大喝一聲。
被這聲叫喊恫喝住的冉初容,才剛掏出錢袋的手懸在半空中,而後,眼睛才一眨,手上居然什麼都沒有了!
「給我站住,你這個渾球!」
而她身旁的「大少爺」在大喊一聲後,整個人飛也似地衝了出去,另外還有好幾個人也丟下手中的貨物一起追上前去!
傻傻地望著自己空無一物的手,冉初容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
這……她是被搶了嗎?
大概是吧,要不前頭那兒「打倒小賊」的呼聲怎會突然震天價響,並且真的打到塵土飛揚,人馬雜沓……
「喏,拿好了,下回可別再做這種傻事了!」
她就這麼傻傻地站在原地望著遠方那片煙塵,直到看見一個高大英挺的男子由那團混亂中走出,來到她面前,而那個清亮的聲音也再度傳進耳中,她才發現,自己的錢袋不知何時又回到了手中。
「勞您駕了……」冉初容大夢初醒地喃喃說著,「不過,這是您的了……」
是啊,她也確實夠傻了,難怪人家要說她了!
財不露白本就是西京城民生活守則之一,更何況是在這種龍蛇混雜的地方呢?她這麼一犯傻,不僅把自己嚇了一跳,還央得人家浪費寶貴的工作時間來幫她抓賊,這怎只「過意不去」四個宇可帶過?
「開什麼玩笑啊!」聽到冉初容的話,「大少爺」突然眉一橫、眼一瞪。「你才多大,就這麼亂花錢,要知道爹娘辛苦掙的錢可不是為了任你揮霍!」
「可是這本來——啊啊!」正當冉初容想解釋,她的身子突然又被一個行色匆匆的人撞得整個往水面跌去!
老天,她今天是招誰惹誰了啊?!
就在冉初容在心中為自己的悲慘遭遇感到哀淒時,又一回地,「大少爺」伸出援手,捉住了她的手臂。
只不過,原本有意將她拉回岸上的「大少爺」,不曉得為什麼,最後竟然身子一晃,反倒與她一同跌入水中!
「那個王八羔子踢我?」
首先浮出水面的「大少爺」朝岸上咒罵一聲,在發現冉初容似乎不諳水性後,立即捉住她,用手臂摟住她的屁股將她往上頂,讓她可以自由呼吸。
「我的天,小少爺,你今天是諸事不順還是災星罩頂啊?」
「我……我……」連喝了好幾口水的冉初容不斷地嗆咳著,雙手緊緊地摟著「大少爺」的頸項,半句話都說不完整。
「明明就是你諸事不順兼災星罩頂,還說別人咧!」岸上的小混子樂呵呵地指著「大少爺」,其他的兄弟們也一起大笑。
「你說我?」望著他們得意的模樣,水中的「大少爺」眼一瞇。
「不是你難不成是我們?」小混子笑得更開懷了。
「就是你們!」
就見「大少爺」一聲大喝,倏地手一伸,用力扯著岸上一條粗大的纜繩,又順勢一拉——
岸上的小混子及原本等著看熱鬧的幾個兄弟們,腳全被那纜繩一掃,一個個重心不穩,撲通、撲通地跌下水來!
「有你這麼缺德的嗎?」
「你這個爛王八羔子!」
「小爺我今天就算不掙錢了,也非要廢了你不可!」
霎時間,咒罵聲此起彼落,那語氣之粗鄙、內容之荒唐,聽得冉初容的臉都微微紅了起來。
但不知為何,看著他們這樣罵過來又罵過去,可臉上卻一點怒氣也沒有,反倒滿含笑意的模樣,她卻覺得很新鮮、很有趣。
不過半晌後,她就沒法子再覺得有趣了,因為其他人在怎麼罵都不過癮後,竟開始用行動攻擊那個讓大夥兒落水的「大少爺」!
他們不斷地用水潑他與冉初容,任兩人無論怎麼躲,都躲不過那陣凌厲的潑水攻勢!
「深吸一口氣,捉緊羅!」眼見冉初容已經被水潑得咳嗽連連,「大少爺」突然開口說道,在見到她確實照辦後,又一聲低語:「閉住氣!」
依言閉住氣的冉初容,突然發現自己的身子迅速下沉,整個沒入了水中,而竹笠也因水壓脫離了她的頭。
當此之時,她恐懼地抱緊了「大少爺」的頸項,直到覺得肺都快炸開時,才終於再度感覺到空氣的存在。
大口大口地吸著氣,冉初容的臉漲得通紅,不過當她終於睜開眼,才發現自己離那些潑水大隊的成員已有一段距離。
「你沒事吧?咦,你……」
望著她一副又活了回來的模樣,「大少爺」先是哈哈大笑,可才笑了兩聲,他突然一愣,朝著她的臉仔細地打量了一下,又看了看她身上的白衫後,倏地將眼眸移開。
「我……咳咳……怎麼了……」完全不明就裡的冉初容傻傻地問著。
但「大少爺」卻沒有回答她,只是很快地游向岸旁,並向岸上喚道:「王二哥,幫忙把我的外袍拿來!」
「好咧,馬上來!」
在出聲喚人的時候,「大少爺」也已身手矯健地爬上了岸,但他卻只是拉過冉初容的手,讓她扶著岸邊。
「喂,你!」孤身一人泡在微涼的水中,冉初容感覺自己已開始發抖,因此連忙抬眼望了望「大少爺」。
「沒事,你一會兒再上來。」就見他光著臂膀,頭上、身上滿是水珠,眼眸中卻佈滿了好奇。
待人將衣衫送來後,「大少爺」手一伸,將冉初容拉上岸,並很快地將她從頭到腳罩上一件深色外袍,才將她抱至一處人煙較少,但陽光充足的角落。
「來這兒幹嘛呢?」將冉初容放坐下來後,「大少爺」逕自躺在一旁的沙袋上,將手枕在頭下悠閒地曬著春陽。
「找人。」緊緊拉住那件外袍,已恢復意識的冉初容徹底明白了,明白這位「大少爺」為什麼要等待外袍送來後,才將她拉出水面。
畢竟春衫雖不若夏衫輕薄,可一入水,她那身曲線就完全遮不住了,再加上用以掩蓋她本來面目的竹笠早不知掉哪兒去……所以這人必然已發現她的女兒身,否則也不會在那樣短的時間裡便做出那樣合宜的舉措。
悄悄抬眼望了一下被她連累的「大少爺」,冉初容這才發現,她的這位救命恩人似乎有些與眾不同。
他雖如同這碼頭上打零工的所有人一樣,裸著黝黑健壯的上半身,頭髮胡亂地綁在腦後,可身上卻有一股從容自在的氣質,並且異常的眉清目秀,不若其他人那般,臉上有著風吹日曬的明顯痕跡。
他的頭髮很凌亂,但臉龐卻很陽光,五宮也很俊挺。他望著天空的眼眸很晶亮,晶亮之中,又蘊含著一抹溫柔。
此刻,當他躺在沙袋上,渾身的水珠被陽光照得閃閃發亮,更讓他的身形顯得那樣氣宇軒昂,甚至,讓她心中升起一股「真男人」之感……
「找誰?」聽到冉初容的來意後,「大少爺」懶洋洋地側過頭來問道。
「百里商號的李景。」被那雙晶亮的眸子一注視,冉初容立即想起自己的偽裝已全然失敗,以及自己腦中的胡思亂想,不禁臉一紅。
「李景……」望著冉初容嫣紅的臉龐,以及那副落水後被折騰過的纖纖柔弱模樣,「大少爺」靜默了一會兒後突然坐起身,朝著已差不多卸完貨的百里一號大喊一聲:「李景!有人找你!」
「誰找我?」就聽見百里一號裡很快便傳來一聲回應,而後,當走到船頭的李景看清發聲之人時,立即又喊了一聲:「就來!」
這個「就來」幾乎是以驚人的速度達成的。
「那個……冉姑娘?!」一傢伙衝到兩人身前,李景望著緩緩將外袍拉下、露出臉龐的冉初容那副狼狽模樣,驚訝得嘴巴幾乎合不攏。「你怎麼來了?這又是……」
「卿姑娘家答應了。」冉初容沒空回答他的問題,立即將來意表明。
「答應了?!」霎時間,李景整個人像僵住似地定在當場,半晌之後,又像是中邪似地四處亂蹦。「答應了!答應了!」
「蹦什麼啊!」望著李景喜形於色的模樣,冉初容也笑開了。「還不趕緊準備準備去,要不等什麼時候才將卿姑娘娶進門哪?」
「那是、那是!」李景高興得不知如何是好,只能不斷地搓著手道:「冉姑娘,真是謝謝你了,你這份大恩大德,我李景會一輩子記住的,當然,媒人的大禮——」
「你們給我最大的禮就是趕緊生個白白胖胖的小子!」聽著李景開口閉口「大禮」,冉初容故意繃起一張臉,可沒一會兒,自己就先忍不住樂開懷了。
她能不樂嗎?
要知道,這門親事她可是花了整整三個月哪!
這三個月來,她天天到卿姑娘家去磨,硬是將在意「門當戶對」這回事的卿姑娘家二老給說服了,這才圓了李景與卿姑娘長達五年的愛戀。
「是、是!」依然處在興奮狀態的李景不斷地點著頭,之後突然想起什麼似地望向一旁的「大少爺」。「啊,對不住,我……我……」
「忙你的,」就見「大少爺」無事般地揮了揮手站起身,「別忘了先叫部車送人回去。」
「一定、一定!」
望著李景那副客氣三分的怪樣子,冉初容不禁有些納悶,但不一會兒,她突然起身追上前去,一把拉住「大少爺」的手臂。「那個……我還沒向你道謝呢!還有那袋栗子……」
「我說過不打緊的。」站定回身,「大少爺」呵呵笑著,然後瞄了一眼握住他手臂的纖纖小手,嘴咧得更開了。「別放在心上。」
「那、那……」望著他自然又開朗的笑容,以及他的視線所及之處,冉初容臉一紅,慌忙放開手。「你成親了嗎?心裡有對象了嗎?」
「什麼?」這回換「大少爺」愣住了,但半晌後他還是搖了搖頭。
「我知道了,謝謝你。」對「大少爺」欠了欠身,冉初容望著他又笑了笑後便大步離去。
凝視著那道離去的背影,不知為何,冉初容的心竟有些酸酸的。
這個「大少爺」以前恐怕真是個大少爺吧,要不怎麼會連李景都對他客客氣氣的?想必是家道中落了,才會淪落至此打零工……
儘管落難,但他願意放下身段,以勞力賺取溫飽,這樣的男子一定會有再成功的一天!
好,就這麼決定了!
既然他尚未娶親,心裡又無對象,那麼她一定要幫他找門好親事,找個好女人,以報答他今日的救命之恩!
嗯,就這麼決定了……
第二章
「你來做什麼?」
「你們都能來了,我為什麼不能來?」望著那群瞪視著她的媒婆們,冉初容冷冷地說道,然後大大方方的跨過門檻,走入豪華的花廳中,逕自找了個靠門的座位坐了下來。
「誰通知她來的啊?」
「這個邪門歪道的女人來搗什麼亂啊……」
就當沒聽見四周的議論聲,冉初容逕自輕啜著杯中的清茶。
哼,憑什麼她就不能來,想聯手排擠她?門兒都沒有!
百里商號大當家百里晴川的親事耶,這樣一個好差事,她才不會傻到不聞不問。要知道,若能攬下這門親事,並且成了事,那麼她冉初容三個字就等於在媒人界中鍍了金,到時候她再幫人說親,肯定要比現在容易得多……
是的,冉初容是個媒人,一個專門為人牽紅線的女月老。
只可惜她因為年紀不過二十,容貌又太美,再加上自己都沒成親,因此找上門來的人雖多,可要不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便是一見著她的人,直接就打了退堂鼓……
年紀輕有錯嗎?長得漂亮有錯嗎?至今尚未出閣有錯嗎?
本來是一點沒錯的,可跟「媒人」這兩個字連在一起,說服力自然降低。
儘管如此,冉初容依然努力地為上門來的人們盡自己最大的心力,只因她喜歡看到人們幸福,喜歡看到那些幸福人兒臉上的開懷笑顏,就如同她喜歡看到那個「大少爺」如陽光般燦爛的笑容……
一想起「大少爺」,冉初容不禁在心中輕輕歎了口氣。
因為那日之後,她再度去了西商碼頭,而且還不只一次,可卻再也沒見著那個「大少爺」。
曾詢問過當時與他一起的小混子,得到的回答是——
「大少爺」並不是長駐在西商碼頭的零工,雖然大夥兒兄弟認識都有五年了,可卻沒人知道他平常主要是在哪兒幹活……
想問李景,偏偏他又出船去了,半個月後的婚禮前夕才會趕回來。
這西京是怎麼了?找個人有這麼難嗎……
「都來了嗎?」
正當冉初容心裡升起一股淡淡的失落,耳邊突然傳來一道高傲的蒼老女聲,繼而是老管家必恭必敬的回應。
「是的,老姑奶奶,西京城所有的媒婆都到了,一個都沒落下。」
抬起頭,冉初容的視線中出現一個貴氣十足的老婦人,她在兩個丫鬟的攙扶下,板著一張臉落坐在百里商館偏堂花廳的正座上。
「老姑奶奶的身體真是硬朗啊,風華更勝當年哪!」
「祝老姑奶奶您福壽康寧哪!」
「老姑奶奶吉祥啊……」
一時之間,充滿諂媚與奉承意味的話語充斥在花廳中,聽得冉初容身上的雞皮疙瘩都掉了滿地。
不過是想替人做門親事嘛,有必要這樣嗎?難道做媒就不能做得誠誠懇懇、實實在在、真真心心?
望著眼前「群魔亂舞」的景況,冉初容又在心中歎了一口氣。
對於做媒,她一直有她的堅持,她太明白媒婆在「三姑六婆」裡的地位之所以那樣低,就是因為那些媒婆們唯利是圖,一張嘴與「真誠」兩個字永遠搭不上關係!
為了那麼一點小利,硬將黑的說成白的,害得許多人的一生幸福就那麼毀了……
正因如此,所以自冉初容立志成為「西京第一女月老」之後,她便努力地、專心地、誠懇地聆聽到她「初容軒」來的人心中所有的想望、所有的憂心,然後仔細地查核著、琢磨著,就為了替他們找尋心中真正的金玉良緣。
至今,二十對,儘管只有二十對,但經她撮合的每一對都和和樂樂、幸幸福福,從未發生過打鬧、離異之事……
「別廢話了!」此時,就見百里家的老姑奶奶不耐煩地揮了揮手,連看都懶得看那些媒婆一眼,逕自望向老總管問道:「晴川呢?」
「當家的馬上就到。」
「聽說姑奶奶找我有急事?」總管的話聲才剛落下,另一個低沉的嗓音便由屋外傳入。
聽著那個聲音,冉初容不禁微微一愣。這聲音怎麼聽著好熟啊,好像在哪裡聽過……
不待冉初容細想,一名身形高大的男子已由外走入,在望見一屋子的女人之時,眉頭微微地皺了起來。
看著那名男子,冉初容的眼眸倏地瞪大,她忍不住地抬起手揉了揉眼,又揉了揉眼。
眼前這名男子便是西京城民口中以手腕、權謀著稱,以果斷、寡言聞名,是眾多待嫁姑娘及各家媒婆眼中的大金礦,一手掌管百里商號多種產業的大當家——百里晴川?!
不是吧……搞錯了吧……
這不是那個碼頭工人「大少爺」嗎?怎麼會是百里晴川呢……
難道「大少爺」就是百里晴川?
不會吧……再怎麼說,碼頭「大少爺」那副爽朗陽光的模樣,怎麼都跟現在她眼前這位神情嚴肅、傳言中多以心機、陰沉來形容的男人掛不上勾啊!
「今兒個我可不會再放過你了!」正當冉初容的腦子一片混亂之際,耳中又聽得百里家老姑奶奶那更不耐煩的聲音,「趁媒婆都在,把你的條件給我一個字一個字說清楚了!」
「嗯。」面無表情地,百里晴川虛應了一聲後,便落坐至姑奶奶身旁,端起管家送上的香茗輕啜,半天都沒再開口。
雖然他一句話也沒說,但那西京城無人不知的盛名,以及一身不怒自威的氣勢,早令得在場的媒婆們連氣都不敢多吸一口,一個個屏氣凝神,專注地等待著他口中的條件。
而這之中,只有一個人分了心,那就是冉初容。
因為她正微皺著眉,仔仔細細地打量著百里晴川的一舉手、一投足,打量著他的五官、他的身形……
他真的會是「大少爺」嗎?
不僅長相一模一樣,連嗓音、身形都那般神似,唯獨眉宇間的清冷與說話的語氣,卻是完全的相反……
一定是她弄錯了。
半晌過後,冉初容這樣告訴自己,
畢竟她與「大少爺」只有一面之緣,細節上也許有記不清之處,更何況人們不是常說,這世上會有另外兩個與自己長得幾乎一模一樣的人,搞不好「大少爺」與百里晴川的情況便是如此……
「你到底想好沒有?」究竟等了多久,沒有人曉得,直到百里家老姑奶奶終於按捺不住地用力一拍桌。「難不成你真要讓我這個老太婆等到嚥了氣才滿意?」
百里家老姑奶奶這麼一拍桌,媒婆們全嚇得更不敢吭聲了!
不過她這麼一拍也有好處,那就是終於拍下了百里晴川輕啜半天的茶碗。
好整以暇地將茶碗輕放在桌上,百里晴川望也沒望任何人一眼,逕自拿起原本放在桌上的棋子把玩起來。「年紀二十,身形略矮我一個頭,體態纖細,笑時嘴角需有梨渦;棋力二段以上,喜愛詩書禮樂,尤好山水畫,並嗜茶與香;烹飪不必在行,算數、記帳初通即可;姊妹需多,不限血親;個性獨立自主、生性樂觀開朗、熱心直爽,脾氣稍拗無妨……」
待百里晴川真的一個字一個字地把條件開出之後,那眉目之多、描述之細,聽得媒婆們目瞪口呆,半天說不出話來,許久許久之後,才有一個老媒婆鼓起勇氣問道——
「晴川爺,除了這些之外,還有嗎……」
此話一出,花廳內又是一陣長長的寂靜。
「還有最後一個,」終於,在百里家老姑奶奶又要拍桌前,百里晴川再度開口了,「若這姑娘樣樣條件都符合,並經我們確認無誤,最後還需經過我一道『驗貨』程序,若到時不合意,我也只能說抱歉。」
「什麼?!」
「如果有人能夠接受,並且符合這些條件,我百里家的主母之位自當虛位以待。」抬眼冷冷地掃視眾媒婆一圈,百里晴川淡淡說道,怪的是,直至最終他都沒望向冉初容。
那是什麼鬼條件啊?!
不僅苛刻,還佔盡女方的便宜,會有人答應才叫有鬼!
可問題是,待百里家老姑奶奶及百里晴川離去後,除了冉初容之外的媒婆們,全都歡天喜地的鬧騰成一團!
因為對她們來說,有什麼條件根本不重要,反正只要她們胡亂說一通,誰知道是真還是假?
更何況,西京城裡那樣多夜裡作夢都想嫁入豪門的女子,對她們來說,只要能把握住千萬分之一的機會,誰在乎「驗貨」不「驗貨」這件事啊!
反了,當真是反了!
但最讓冉初容無力的是,在這個「群魔並起」的年代裡,她竟還自己給自己挖了個坑往下跳!
但要怪,也只能怪她那股拗勁忍不住的發作了……
那時,在眾家媒婆歡欣鼓舞地準備回去找人選、並且互相調笑時,不知為何,話題竟又轉至冉初容身上——
「瞧見沒,人家晴川爺連正眼都沒瞧她一眼,也不知道她怎麼還有臉待著!」
「就是!好歹晴川爺還賞臉地望了咱們一人一眼,可就她,人家根本不屑一顧……」
「像她那樣的人哪是給人做媒啊?根本是給人笑話用的!專把自己不要的男人介紹給那些不明白的姑娘們!」
「可不是!你瞧瞧她像個正經人嗎?也就只有那些不正經、窮人家的人才會找她想法子,要不怎麼至今就沒大戶人家找上她,也沒見她幫哪個大戶人家配上對過……」
原本只將這些酸言諷語當成耳邊風,可當一名向來與她不對盤的胖媒婆將矛頭指向她的客人時,冉初容再也忍不下去了。
是,她是沒幫大戶人家配過對,但那並不代表沒有大戶人家找過她!
是,她幫助過的都是一些沒沒無聞的市井小民,但那是因為她認為無論貧富貴賤,人人都有追求幸福的權利!
正因如此,她才會將大部分的精力放在那些給不起大筆媒人禮金,屢屢被勢利的媒婆施以白眼,甚至奉上微薄禮金後仍遭胡亂配對,以致於幾乎誤了一生的人身上……
「敢情你們做的都是良心事業了,各位大嫂、大姊、大嬸?」一個回身,冉初容望向那群七嘴八舌的媒婆冷冷說道。
「那可不是!」
「就是,誰說不是呢……」
「是嗎?」瞇起眼,冉初容冷哼一聲,「那上回將人家黃花閨女騙去做七十歲老頭第八任姨太太的是誰?上回硬栽夏家夫人紅杏出牆,力勸夏老爺休妻再娶自己介紹的對象,結果害得夏夫人憤而自縊的人又是誰?上個月——」
「那、那是我們有本事啊,要是你,你行嗎?!」眼見冉初容極有可能將各家媒婆的醜事底細一一掀出,有人忍不住地叫嚷了起來。
這叫本事嗎?聽到這樣的話,冉初容的心都涼了。
「你要有本事,就做筆大買賣來看看啊!光說不練有什麼用?」
「對啊,要你有本事,就做成晴川爺這筆買賣啊,若你真的做成了,我們這群人這輩子再不幹這活兒!」
「你們說的!好,若百里家這事兒我接不下來,我冉初容這輩子也再不幹這活兒!」
是的,就是這樣,冉初容就是這樣掉進自己挖的坑裡……
一直到兩天後,她都沒弄懂那時的自己怎麼會那樣有自信,但縱使如此,她依然不後悔自己的決定。
在她的心中,「月老」是一項神聖而且責任重大的工作,因為人們願將一生的幸福交到她們手上,所以,她們所能做、所該做的,就是讓委託人幸福一生。
可事實卻經常並非如此。
也因此,她才更想要努力去做,也才必須將她的允諾兌現。
可如何兌現呢?
苦思了兩天兩夜後,冉初容終於作出了這輩子最重大的決定——
「試驗品」的存在是絕對必要的!
畢竟,符合百里晴川條件的姑娘們,西京或許不多,但肯定有,只是真正能符合這些條件、好人家出身的姑娘們,有誰會願意去受那「驗貨」之辱?
倘若有個萬一,豈不誤了人家姑娘一生?
但尚可安慰的是,她好死不死的還真認識一個符合這些條件的傢伙!
所以,只要這傢伙能拉得下臉去讓百里晴川「驗貨」,一來,不僅可以知道「驗貨」是要「驗」到什麼程度,二來,也可以得知這究竟是個騙局,抑或是真有其事,讓她好做接下來的安排……
其實,不就是「驗貨」嗎?
驗就驗,誰怕誰!
更何況是給百里晴川驗,而他,好歹在西京城也是個有頭有臉的人物,這麼多年來也從沒傳出什麼不正當、不道德的閒言閒語。
而且……如果百里晴川真是那個「大少爺」,依他上回洞悉她女兒身之後的守禮舉止,應該不會太過逾越才對。
若他真是「大少爺」……
不知為何,冉初容的腦中再度浮現「大少爺」開懷的笑顏,那樣的爽朗、自然,令人難以忘懷……
「胡思亂想些什麼哪!」驀地一愣,冉初容喃喃地咒罵自己。
因為她怎麼也沒想到自己竟會在這重大時刻,心中還掛念著一個根本不知從何而來、與她再無交集的男人!
正事要緊,如今她只有咬緊牙關,硬著頭皮先趕鴨子上架再說了……
※※ ※※
百里商號,酉時。
一名男子默默地坐在燭火旁,專心地望著桌上的帳冊,而他身旁還有一堆疊成小山似的書籍。
「大當家的。」
突然,一個低沉的男聲伴隨著推門聲一同響起。
「嗯。」百里晴川應了一聲,頭依舊沒有抬起。
「冉姑娘……」
「她來了?」一聽到「冉姑娘」三個字,百里晴川霍地站起,望向推門入內、一向深得他信任的帳房先生程予中。
「不,」程予中緩緩說道,眼眸中有股揶揄的笑意,「但冉姑娘讓人送了張請柬過來……」
「笑什麼!」望著程予中那副愛笑不笑的模樣,百里晴川的俊臉微微紅了起來,「還不快拿過來給我!」
「是。」
很快地將請柬交至百里晴川手中,程予中看見這個在外人面前向來喜怒不形於色的男子,在接過請柬的瞬間,嘴角微微漾開淺笑。
待程子中離去後,百里晴川很快地打開請柬,但在看完其中禮貌而簡潔的文字後,他的眼底卻浮現淡淡的失落。
他以為她會親自來的……
是的,百里晴川認識冉初容,因為他確實就是那位「大少爺」。
不知為何,那日在西商碼頭與她一見之後,他就忘不了她純真誠摯的絕美容顏、羞澀卻又靈動的眼眸,忘不了她因替人尋得一生幸福而顯得滿足及欣然的笑顏……
自然詢問過李景有關她的事,還在得知她的身份後,又遣人調查過她,所以那日儘管明白老姑奶奶找他所為何事,他依然在百忙之中抽空而出,只為能再看她一眼。
更甚者,當姑奶奶要他開出當家主母的條件時,他竟不由自主地便將心中對她的想望一吐而出……
不明白為什麼會這樣,可他,就是忘不了她。
所以他才會定下一條根本不可能有人通過、純然自由心證的驗貨規則,然後,又下了一道將其他媒婆全擋在大門之外,只放寬冉初容一人的命令。
只是,這並非他真想成親,也並非他真想看到冉初容為他帶來的「當家主母」。他只是希望,能再一次見到她,即便他也只能見見她罷了,畢竟他不想成親,也不能成親,而這全因為——
他雖是百里晴川,卻不是西京城百里家的那位「百里晴川」!
那是一個意外,一個絕絕對對的意外。
他——尚子國極南之城,亦瑜城土生上長的百里晴川,自小無親無故,大字也不識幾個,獨自在碼頭邊混生活,過著一人餓全家餓、一人飽全家飽的日子。
十八歲那年,他聽人說起西京城的繁華,為了開開眼界,也為了多掙點錢,所以他趁人不注意時,偷偷搭上了前往西京城的船……
只是,那艘船翻覆了。
由於諳水性,他費盡千辛萬苦地終於由船底爬出,卻在想隻身游上岸時,發現了那有如人間煉獄般的情景。
因為不忍,他拚命地營救身旁的人,在不知究竟救了多少人、終於用盡全部體力、瀕臨昏厥前,聽到有人問及他的姓名,他在朦朧之間回答——
「百里晴川……十八歲……要去……西京城……」
就是這句話,改變了他的一生。
百里晴川永遠忘不了當他由昏迷中睜開眼的那一刻,圍繞在他身旁那四名淚眼潸潸的女子。
她們激動地望著他又哭又笑,在他開口說出第一個字時,一起撲到他的身
「沒事了,晴川,你已經到家了,歡迎回家……」
歡迎回家……
十八年,整整孤單了十八年,百里晴川從未聽到有人對他說出「歡迎回家」這樣的話,所以那時他心裡的感動,是那樣的真實與巨大,巨大到他又再度昏厥過去。
再一次醒來時,他知道她們認錯人了,把他錯認成她們未曾謀面的兄弟,可由於眷戀「家」的感覺,眷戀「親人」的溫情,他沒有揭穿那個錯誤,反而待了下來。
他原本打算,只要真正的「百里晴川」回來,他一定馬上就走,可是那位「百里晴川」卻一直沒有回來。
不知「百里晴川」是生是死的他,就這樣一直待在那個溫暖的家中,可在等待的時光裡,他卻發現,看似風光的百里家,其實早就岌岌可危,隨時有破產的可能!
一想及這些與他雖無血緣、卻視他如手足的姊妹們有可能流離失所,他牙一咬,硬著頭皮挺身而出,渡過一次又一次的難關,在十年之內,靠著上蒼垂憐的運氣與不間斷的努力,將百里家帶至今日的榮景……
有他在的百里家,經營了四種行業,可這都只是為了那四個姊妹的將來打算,一待她們得到真正的歸宿後,他的責任便了了,便可以恢復百里晴川的身份,做回最原始的他……
因為他明白,那些敬重他、仰賴他的人們,在乎的都是百里家的「百里晴川」,而不是他這個百里晴川。
而他,永遠不會是那個「百里晴川」。
所以他,也永遠只能默默地看著冉初容,看著這個二十八年來,第一次令他、心動的女子……
第三章
夜色昏昏,薄霧茫茫。
一名黑衫男子騎著一匹黑馬,來到一座透著紙燈籠亮光、小巧精緻的四合院前。
就見男子騎在馬上思索了一會兒後,終於翻身下馬,牽著馬走至門前。
但未待他的手觸及門環,吱地一聲,紅漆大門便自動在他眼前開取——
「晴川爺請進。」
「嗯。」將馬交給一旁的小廝,百里晴川淡淡地問道:「冉姑娘在嗎?」
「這個……」
開門的老人似乎有些躑躅,百里晴川便也不再多問,逕自邁開大步走入院中,聽得背後的紅漆大門再度合上。
原來她不在這兒……
沒來由地,一股低落情緒由百里晴川心中升起,但他還是隨著老僕去至一間小花廳,落坐之後,接過下人奉上的熱茶。
「晴川爺請稍待,我家姑娘一會兒就來。」
「嗯。」口中輕應一聲,百里晴川開始思考,該找什麼樣的藉口離去。
本以為會在這裡見著冉初容,也只是想來見她一眼的,可她,竟真的只是那樣單純的居中介紹,連個臉都不露一下!
既然如此,他就沒有必要再待下去了,也省得讓人家姑娘以為他真打算做什麼似的……
「你打算怎麼個驗法?」
正當百里晴川想好了離去的藉口,並打算喚來老僕時,突然,一道女子嗓音在他身前不遠處響起。
聽到那輕柔中帶點僵硬的嗓音,百里晴川愣了愣,抬起頭來,望著不知何時由內室走出站在他身前,一臉尷尬又彆扭的冉初容。
原來她有來!
只不過,她的神情為什麼如此古怪?
「什麼?」
「我說,你究竟想驗到什麼程度?」冉初容換了個方式詢問,可雙頰卻微微染上了一抹嫣紅。
原來如此……
望著那張紅得像蘋果似的俏臉蛋,百里晴川這會兒可明白她話中之意了。
原來她想保護她的當事人,所以之前才不肯吐露這位「當事人」的身家,而現在,更想先一步問清楚他會怎麼「欺負」人!
可由於她自己也是個「姑娘」,所以臉龐才會嫣紅得如此可愛……
他早聽說她熱心,早聽說她拗,早聽說她為了那些找她幫忙的人可以兩肋插刀,當然,他更不會錯過她跟那些媒婆槓上的過程,可他怎麼也沒想到,她會拗得這樣可愛、這樣讓人忍俊不住!
「笑什麼啊!」望著百里晴川別開臉輕笑的模樣,冉初容的臉更紅了,「是你自己說要驗的,我只是照你說的做罷了!」
「抱歉,你就當我沒說。」擺擺手,百里晴川心中雖然對自己的「善意欺騙」有些內疚,但臉上的笑意一時半刻間實在壓不下去。
「喂,你這人怎麼這樣啊?好歹也是西京城有頭有臉的爺兒,怎麼說話不算話呢?!」見到百里晴川那讓人心跳加速、並也讓人不自由主地聯想起「大少爺」的笑顏,冉初容再忍不住地背過身去大發嬌嗔,「我人都站在這裡了,問一下好有個心理準備也不行嗎?」
是的,那個好死不死符合百里晴川條件的傢伙,就是冉初容自己!所以她才會如此忐忑又羞澀,抱著壯士斷腕的決心出現在這裡。
可這男人怎麼回事啊?竟然從她一開口就笑話她,說話的語氣還跟「大少爺」如出一轍!
難道,他真的就是那個碼頭「大少爺」?
「我不是說話不算話,我只是……」原本還面露微笑的百里晴川,在聽到冉初容的話後,笑容一下子僵在臉上。「你?站在這裡?」
她這話是什麼意思?難不成……今天他的對象是她?!
可百里晴川的那句話,卻被心煩意亂的冉初容誤解為——在他的心中,她根本不配站在這裡。
情緒一下子全上來了,原本就相當不安的冉初容,一時羞憤交加,脾氣一拗,回身就走。
「別走!」百里晴川連忙上前捉住她的藕臂。「為什麼你……」
原本想問,為何她要親自上陣,可話還沒出口,百里晴川就全明白了。
她會如此做,自然是因為百里家,自然是因為他是百里家的「百里晴川」!
為了完成這件工作,讓那群缺德的媒婆閉嘴,讓往後她的「月老」工作更加順利,她會出現在這裡,根本就不必意外。
更何況,他開出的那些條件,本就是為她量身訂作的……
當事實的真相浮現後,百里晴川的心底緩緩湧出一股酸澀。
因為他怎麼也想不到,就為了這些理由,她竟願意下如此大的賭本,竟願意將自己的清白徹底賭上!
若不是他呢?若今天開口的是別人呢?
她當然也會站在另一個他不知道的男人面前……
一想及此,百里晴川的眼眸,冷然了,而手指,不知不覺地握緊了!
「啊……痛!」望著百里晴川那不知為何突然變得陰沉的臉龐,感覺著他那完全不知輕重的手勁,藕臂被握得疼痛不已的冉初容忍不住輕喊出聲。
「這就痛了,一會兒怎麼辦?」聽著那聲痛呼,百里晴川冷冷說道,可手勁卻緩緩放輕。
「既然你心底早覺得我不配,哪還有什麼一會兒?」別過臉,冉初容不想讓百里晴川看到她眼裡的受傷。
是,她是沒指望百里晴川看上她,可就算如此,他需要用如此傷人的方式告訴她嗎?
「是我不配。」聽見冉初容的話,百里晴川想都沒想就立即答道。
而他這四個字,則讓冉初容聽後渾身一僵,眼眸,緩緩地瞇了起來。
他說什麼?他不配?
有這麼說話的嗎?他到底還要傷人到什麼地步啊!
若這話是由別人口中說出,她頂多先眨一眨眼,然後便盡可能地分析說話者的心理,瞭解對方的自卑從何而來,努力地為他找個最適合且理想的對象。
可西京城人人欽羨的百里大當家說這話?!
「你、你出去!」再忍不住地抽回自己的手,冉初容眼中噙著淚,用力地推著他,「你愛跟誰成親就跟誰成親去,我再不管了!」
「你以後再不管?」望著那雙看起來真的很憤怒,可卻半天也沒能推動他半分的小手,許久許久之後,百里晴川悠悠開口,「那以後那些只希望你幫他們牽紅線的人找誰去?」
「你……」冉初容的手,一下子停在半空中。
該死、該死的!這人的腦子一定要這麼清楚嗎?而她的腦子就一定要像豆腐渣嗎?
「要驗不驗隨你便,」望著冉初容如夢初醒的模樣,百里晴川突然悠閒地坐回座位上,端起茶碗。「我就坐在這兒等你決定好。」
該死、該死的!她早該明白眼前這傢伙是西京城裡最懂談判、最有手腕的生意人,這根本就是沒得商量的賠錢生意嘛!
算了,既然是她自己挖的坑,她也只能自己填了……
「你驗吧!」半晌後,咬住牙,冉初容坐至百里晴川身旁的座位,望也不望他一眼地說道。
她說完這句話後,百里晴川壓根沒什麼反應,依然清清閒閒地喝他的茶,只不過,他的眼光早已離不開身旁這名女子。
百里晴川知道她美,可卻不知道淡妝後的她,竟會如此的清麗動人,不似人間物!
氣鼓鼓的小臉,小的都沒有他的巴掌大,可此刻卻另有一種惹人憐愛的風韻;不斷眨啊眨的睫毛又長又翹,大大的眼眸、小巧豐潤的櫻唇、挺直的鼻樑,都生得那般精緻、典雅。
那一襲鵝黃色的立領高腰長裙,襯得她的身子那樣玲瓏,而那雙露出裙下的繡鞋,那樣嬌小、那樣可人……
他可以嗎?真的可以嗎?
心中是那般的矛盾掙扎,可百里晴川的手卻在不知不覺中放下茶碗,輕輕撫上她皎白無瑕的滑嫩小臉。
當一隻大掌撫上她的右頰時,冉初容的心猛地一跳!
她動也不敢動地坐著,發現百里晴川在輕撫她小臉的同時,將另一手的手肘撐在座椅的扶手上,身子微側,由下而上地打量著她……
想及他竟離她這樣近,並且還一瞬也不瞬地望著她,冉初容早已嫣紅的小臉垂得更低了。
而那隻大掌,移動得是那樣的緩慢,緩慢地由她嫣紅的頰,移到羞澀的眼角,再由羞澀的眼角,移至她微微顫抖的櫻唇……
「為什麼做這工作?」用手指輕輕摩挲她那柔軟誘人的唇瓣,百里晴川開口了,嗓音有些嘶啞。
「因為……收養我的大娘……」心跳得那樣劇烈,心底那樣羞怯,但冉初容還是盡全力讓自己的聲音不要抖得太明顯。「做這工作……做了一輩子……」
百里晴川凝視著那張被他手指觸及、一開一合的小嘴,身子,慢慢地灼熱起來。「看樣子,她做得很不錯。」
「當然……」想起慈祥愛笑的養母,冉初容的眼裡漾起濃濃的依戀。「大娘沒過世前,她每年的生辰,你就不知道家裡擠了多少人,都是曾經被她說過親的人來替她慶賀跟道謝呢……」
「他們都在笑吧,而你,很喜歡看見他們幸福的笑臉,是吧?」感覺著冉初容緊繃的身子緩緩地放鬆下來,百里晴川輕輕說道。
「是啊。」想著那一張張洋溢著幸福的笑臉,冉初容也笑了。
望著那張笑得那樣天真、那樣燦爛、那樣絕美的小臉,百里晴川再也忍不住了,他突然坐直身子,俯下頭,將唇印在她充滿笑意的唇上,並在她微微一愣、還來不及閉口時,將自己的舌侵入其中——
如此出乎意料之外的吻,確實讓冉初容愣住了,可她根本來不及反應,就被這個吻所帶來的巨大衝擊震得幾乎暈眩!
老天,他怎能這麼待她?
他不僅強迫她的舌與他的交纏,還不斷吸吮她口中的津液,並且怎麼也不許她離開……
這個吻,持續了好久好久,久到冉初容幾乎都以為它永遠不會結束。
待百里晴川終於將嘴唇移開之後,冉初容不斷地輕喘,想說些什麼,可又著實不知道能說些什麼。「我……你……」
可他根本不讓她有說話的機會,便再度用唇封上她被吻腫的水亮櫻唇!
屋內,除了微微的火光之外,只剩下冉初容的輕喘與低喃。
她只覺得百里晴川的唇是那樣的溫熱,那樣的霸道,令她的腦子徹底地混沌……而在混沌之中,突然,她的身子微微地顫抖了起來,再不能自己!
因為他的手,不知何時竟解開她衣衫上的珠扣,然後將他的吻,一路由唇至顎、由顎至頸,佈滿她露在衣襟外的處處雪白嫩肌。
「你……」身子,不知為何燒灼起來,冉初容無肋地輕喃,感覺著由百里晴川身上傳來的男子氣息,不斷地在她的頸項旁盤旋。
老天,這就是「驗貨」嗎?怎會如此惑人啊!這世上,又有幾名女子承受得了他這種舉動……
一想及往後將有一名最適合他的女子,像她一般與他發生如此曖昧的肌膚之親,冉初容不由得身子一僵,心中微微地抽疼。
「怎麼了?」冉初容細微的心理變化,並沒有逃過一直俏悄在注意她反應的百里晴川。
「沒有。」別過頭去,冉初容再不肯望向他,而連她自己都不明白,她的心情為何如此怪異。
發現冉初容看也不看他一眼,臉上的神情還變得那般僵硬,百里晴川眼眸一暗,雙掌用力握住她衣衫下的渾圓雙乳!
「啊!你……」雙乳被人如此放肆地握住,儘管還隔著一層衣衫,冉初容依然雙層微皺,驚呼出聲。
「怎麼了,不許?」相當訝異自己手中的柔軟豐盈,但百里晴川的聲音卻異常清冷,「你若開口,我就放手。」
「你……」聽著由百里晴川口中吐出的話語,冉初容眼中再忍不住地浮現出一抹霧光。
他根本不是「大少爺」!
「大少爺」才不會如此的無情又冷漠,他對任何人——就算是如她一般的陌生人,都是溫和又帶著那抹燦爛的陽光笑容……
此時此刻,冉初容終於明白了自己的天真與無知!
是了,一開始她就給沖昏頭了,才會以為百里晴川就是「大少爺」,也才會根本沒多想,就以為「大少爺」不會傷害她,大無畏地前來!
可如今她才知道,百里晴川是百里晴川,「大少爺」是「大少爺」,只是她的話既已說出口,就再也收不回了……
「為什麼要這樣做?」望著冉初容眼角的淚,百里晴川的聲音更緊繃了,「就因為我是百里晴川嗎?若今日我不是百里家的百里晴川,你還會這樣做嗎?」
「是因為你與我在碼頭上認識的一個人……很像很像……」任淚水滑落臉頰,半晌後,冉初容喃喃說道,「所以我一直以為……你不會傷害我……」
與她在碼頭上認識的一個人很像很像?
難道她認出他來了?可當時他的裝扮與談吐和現在的他有著天壤之別,再說,他們不是只有一面之緣嗎?
她口中的「他」,她信任的「他」,真的會是他嗎?
「他是個怎麼樣的人?」靜默了許久之後,百里晴川輕輕問道。
「反正他一定不會……欺負人。」感覺出百里晴川的氣勢似乎改變了,但冉初容依然低著頭賭氣似地說道。
「你又知道他不會欺負人,」手掌輕輕揉弄著冉初容豐盈的雙乳,百里晴川故意說道,「又知道他不會像我一樣欺負你?」
「反正我就是知道……」本來想無視他的動作,可當右邊乳尖突然被他拈住時,冉初容的身子劇烈地顫抖起來。「呃啊……」
「碼頭工人是很粗俗的,」聽著那聲撩人的嚶嚀,百里晴川放開了冉初容的乳尖,但卻將手侵入她的衣衫下,托起她赤裸的雙邊豐盈,並用指腹摩挲著她乳下的細嫩肌膚,「他們可一點也不懂憐香惜玉。」
「不許……你這樣……說他……」從未被男子碰觸過的處子身軀受他如此撫弄,冉初容幾乎連話都說不完整了,「他一點……都……不粗俗……」
「是嗎?」聽著冉初容都這時了還要為他辯護,百里晴川有種哭笑不得的感覺,半晌過後他真的笑出聲來,「那你的意思是,你的身子被他『憐香惜玉』過了?」
「你別……胡說……」望著百里晴川流露出如同「大少爺」的神情,冉初容不禁有些恍惚,但突然間,她眼眸一瞪,紅唇流洩出嬌媚至極的鶯啼,「啊啊……」
這聲嬌啼,全因百里晴川那原先只在她胸口下緣來回游移的手指,突然間竟一把握住她右半邊的渾圓搓揉起來,同時還拈住她左半邊乳峰上的紅櫻桃!
感覺到冉初容的乳尖在他的搓擰下緩緩緊繃、挺立,百里晴川的聲音變得暗啞,「若沒有被男子愛憐過,為什麼喚得那樣媚?」
「你管……不著……」身子仿若被雷殛似地劇烈戰慄,冉初容再忍不住的低喃出聲,「啊呃……」
老天……這究竟是什麼感覺?
為什麼當他這麼待她時,她一點力氣都使不上來,而又為什麼,當她莫名地覺得眼前這男子真真正正就是「大少爺」時,被他如此逗弄著的她,下半身的私密之處竟微微地濕潤了……
「我就算管不著也想管。」
聽著冉初容那一聲嬌過一聲的嚶嚀,望著她眼眸中的迷離神色,百里晴川一把將她抱站起,先將她裙下的褻褲扯去後,又把她抱至自己的腿上,讓她面對著他分腿而坐。
而他的手指,又更加放肆地把玩起她胸口雙邊的紅櫻桃。
「你……」察覺身子被擺弄成如此羞人的姿勢,腿心間的花瓣完全無法合攏,冉初容的臉徹底嫣紅了,吐氣灼熱急促,「啊……」
「我真慶幸我是百里晴川……」望著眼前櫻唇微啟、媚眼如絲、汗濕薄衫的絕色女子,百里晴川真的這麼想了。
雖然明白冉初容之所以來,正因為他是「百里晴川」,可若他不是「百里晴川」,也許,他一輩子也無法令她自動來到他面前……
「你真的……是百里晴川嗎……」望著眼前那個髮際被汗水浸濕的男子,冉初容顫抖著雙手,將他身後的髮絲攏起。
「你說呢?」再管不了自己現今的模樣看起來究竟是像百里晴川還是像「大少爺」,百里晴川低下頭,一口含住冉初容的乳尖,瘋狂地挑逗起來!
「啊啊……」
百里晴川腦後的黑髮,由冉初容手中滑落了,她的腰身,因他對乳尖的逗弄而不自覺地弓起。
迷離的思緒,瘋狂的挑逗,令冉初容的身子熱得就像被火灼燒過一般,某種從未領略過的壓力,開始在她的下腹堆疊,身下原本微微濕潤的花口處,也泌出了汩汩熱流……
「你好媚啊,小少爺……」聽著她再克制不住的嬌啼聲,百里晴川的唇齒與手指更加邪肆地挑弄她敏感至極的乳尖,將她扯得又疼又酥、又麻又難耐。
「我……呃啊……」聽著百里晴川口中吐出的「小少爺」三字,聽著其中蘊含的親暱與曖昧,冉初容的心,驀地遺失了。
她只能在他的逗弄下,不住地嬌喘吟哦,忘了世間的一切……
「也好濕呢……」當手指輕輕觸及冉初容身下的花瓣時,百里晴川俊邪地笑了,「是因為我,還是因為那個粗俗的碼頭工人呢?小少爺?」
「你……」聽著他邪肆又促狹的語氣,冉初容簡直羞不可抑,因為他這句話,竟讓她身下的蜜汁不爭氣地氾濫成災!
「羞了……」當那香稠的蜜汁完全沾濕他的掌心時,百里晴川的聲音更低啞了,「我只道你拗起來可愛,傻起來天真,還不知你羞起來這樣好看呢。」
根本說不過他!
輕咬著下唇,冉初容索性再不說話了。
但曾經真正「粗俗」過的百里晴川,怎麼可能讓她收回那令人激狂的嚶嚀聲呢?所以處在她花瓣間的大拇指及食指,驀地一夾!
「啊啊……」當身下最敏感的花珠竟被人拈住並不斷地擰轉時,冉初容再忍不住地尖叫出聲,「啊呀……不啊……」
老天……他怎麼可以真的這般「粗俗」?
「粗俗」得令她的身子幾乎化成了一攤水,只能軟綿綿地靠在他的胸前。
而他竟還不滿足,除了輕拈她濕潤腫大的花珠,將手指在花縫間來回掃動外,還握住她的盈盈腰肢,將她的身子推離他,然後含住她的乳尖盡情放肆!
「你身上的香氣可是比我鋪裡的沉香好聞千百倍呢。」
半晌後,百里晴川終於抬起頭,將逗弄冉初容身下花瓣的手指舉高,輕點在自己唇上,以及她的唇上。
「你……」冉初容當然明白身下那股蜜汁已全然沾濕她的臀以及他的手,當他用那染滿羞人蜜汁的手輕點兩人的嘴唇時,她只能羞得緊閉雙眼,再不敢望向他。
因為她怎麼也沒有想到,男女之間,竟能邪肆、曖昧到此種地步!這個男人,怎能如此……如此……
「再不睜眼,我可要真的驗貨了!」凝視著冉初容醉人的紅顏,望著她緊閉雙眸、輕咬紅唇的嬌羞模樣,以及她因不住地顫抖而令豐盈雙乳漾出的炫目乳波,百里晴川粗啞地說著。
而後,在她有些不明白地睜開迷濛雙眸時,他毫不猶豫地將自己粗糙修長的食指,輕輕刺入她的花徑中!
「啊呀……」一股被侵入的疼痛,令冉初容仰起頭痛呼出聲。
「不是不怕嗎,小少爺?」愛憐地望著她緊蹙蛾眉的誘人模樣,百里晴川輕輕地將手指在那緊窄、溫熱又濕滑的花徑中來回按壓、輕戳。
「你……你欺負人……」待被侵入的疼痛略微減輕,花徑之中隨著他指尖的來回戳弄而升起異樣的難耐時,冉初容嬌嬌地嚶嚀著。
「你不是保證過我不會欺負人的嗎?」聽著冉初容那夾雜著撒嬌、天真與嫵媚的撩人嗓音,百里晴川的下半身緊繃得幾乎疼痛了。
但他努力地克制著,因為他明白他不可以!
今天這般輕薄她已是越界了,他絕不能再傷害天真、清白、柔美的她。
「我又不是說你……啊……」
當百里晴川在她花徑中挑弄的手指開始加快速度時,冉初容感覺到一股奇異的狂潮慢慢地由花徑裡蔓延開來,而她下腹那股不熟悉的壓力,也不斷地升高、又升高……
「既然不是說我,那我更要欺負你了。」
輕輕將手指由冉初容的身子裡撤出,百里晴川站起身,將伏在他身上嬌喘吁吁的冉初容抱放至椅子上,而後突然拉開了她的雙腿。
他將她的雙腿掛在扶手上,任她身下最私密的處子花園徹底綻放在空氣中,綻放在他的面前,然後看著她溫熱的蜜汁逐漸由花口流淌出來,滴落至座位上。
「你……你……」怎麼也沒想到百里晴川會「粗俗」至此,如此羞人的姿態令冉初容幾乎崩潰了,她只能顫抖著紅唇嬌喃,「不可以……不要……」
「我當然可以,」望著冉初容極端誘人的粉色花瓣,以及那讓他下身脹痛不已的滴滴蜜汁,百里晴川開始用指尖愛撫著其中最令他銷魂、最令她動情的紅腫花珠,「要不我怎麼驗貨呢?」
「壞蛋……」身子,徹底地緊繃了,而一想及自己現在正如何的被百里晴川玩弄著,冉初容就慌亂不已,極力想併攏自己的雙腿。
「我從沒說過我是好人,」聽到冉初容的指控,百里晴川的眼眸掠過一絲黯然,但徹底被她迷惑住的他,已顧不得那麼多了,「所以,我想怎樣欺負你,就怎樣欺負你!」
冉初容的掙扎終究只是徒勞,因為百里晴川不僅壓制住她的雙腿,愛撫的動作也愈來愈放肆。他就著她淌出的蜜汁不斷地在花瓣間來回掃動,然後,又一次地將食指刺入她微微緊縮的花徑中!
「呃啊……」
在百里晴川曖昧、放肆又霸道的戳刺下,一股奇異的感覺緩緩在冉初容的下腹聚集。
那種奇特又陌生的感覺令她的雙眼徹底朦朧,她不斷地搖著頭,極力地想抗拒那股奇怪的渴望,可百里晴川根本不許!
他手指的旋轉、戳刺速度愈來愈快,讓她花徑中那股既羞人又愉悅的感覺愈來愈強烈、愈來愈深刻,令她不由自主地輕擺纖纖柳腰,任由陌生的媚啼在房中迴盪……
當冉初容發現她的花徑開始不由自主地緊縮,花瓣也不停地抖顫時,她害怕地輕喃,「這……我……」
「你會很幸福的,我的小少爺……」感覺著冉初容花徑中緊縮的頻率愈來愈高,百里晴川任汗水浸濕自己的衣衫,一手搓揉著她的花珠,另一手在她的花徑中瘋狂地戳刺。
全身,浮現出誘人的嫣紅及薄汗,冉初容感覺自己就快爆炸了,可她隱隱約約又明白,在她爆炸的同時,有一件她不明白的事,將要發生了!
「呃啊……大少爺……」眼眸倏地瞪大,冉初容顫抖著紅唇尖叫起來。
「別怕,我的小少爺。」望著她那不知如何是好的嬌柔神情,百里晴川既溫柔又放肆地給了她最後的一個深刺。
「啊啊……」
從不知道自己會呼喊得如此嬌媚、如此不顧一切,但冉初容真的控制不住自己,因為,在百里晴川的瘋狂穿刺下,她的身子真的炸開了!
一股強烈又巨大的快感由她的下腹爆開,席捲全身,讓她只能不斷地顫抖著、搖擺著,感覺著體內那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的驚天快感,直至昏厥……
第四章
這、這什麼跟什麼啊?!
竟然自那夜「驗貨」之後,這麼多天都沒消沒息,難不成她被退貨了?!
可那日,他剛到時的神情雖然有些陰晴不定,但後來的模樣怎麼看也不像很不滿意,要不然,為什麼一驗再驗,還驗了一整夜……
是啦,她是不太明白百里晴川在玩什麼「雙面人」的遊戲,可一事歸一事,就算他真要退貨,好歹也說一聲啊,怎能當作什麼事都沒有似的半聲不吭?
該死的,虧她做了那麼大的犧牲,不僅關鍵消息沒取得,還換來這樣「不聞不問」的下場,若讓人知道了,教她怎麼有臉在「道」上混啊?
「放輕鬆、放輕鬆……」不斷地深呼吸安慰著自己,冉初容心中尚有一絲把握,以及一絲不被人發現她所作所為的把握!
畢竟,除了她之外,她還沒聽說有哪個媒婆介紹的哪家姑娘與她有同等待遇,而且那日她的安排,應該還算隱密……
除非百里晴川大肆宣揚!
不過他好像也沒有這麼做……
所以此時此刻,冉初容尚可拋開被退貨之後,下一步該怎麼辦的問題,因為今日正是李景與卿姑娘的大喜之日!
在這重要的日子裡,她這牽線月老勢必要上場,並且不能讓人等她!
因此稍加裝扮後,冉初容早早便趕至李景的新居,先去向李景及卿姑娘的雙親道過喜,聊過天後,再與自己的手下人商議一切事宜,待所有事情都底定後,才坐定在主桌之上,等待典禮進行。
一切,都如冉初容所預料、所安排。
這場典禮進行得不僅順暢,並且人人臉上都洋溢著笑容,唯一讓她覺得有些古怪的,是在宴席開始且都上了好幾道菜之後,她卻發現自己身旁居然空了一個座!
「這座是……」隱忍了許久,冉初容終於忍不住地詢問身旁一位老大爺。
不能怪冉初容納悶,因為通常這主桌之上,坐的都是新郎倌與新嫁娘的至親好友,能安排的人多的是,擠不上的更多,怎會有空一個座兒的怪事呢?
「這座是留給晴川爺的!」就見老大爺笑得眼眸都快看不見了,滿臉都是榮耀與光彩,「不是我要說,晴川爺還真是照顧我們家李景,特別吩咐給他留個……哎呀,晴川爺您可來了,快請!快請!」
什麼?!聽到「晴川爺」三個字,毫無心理準備的冉初容差點昏了過去。
老天,他沒事來這兒幹嘛啊?他不是個大忙人嗎?怎麼會有空來參加底下人的婚慶啊……
「晴川爺您請坐!」一見百里晴川竟不聲不響、連個隨從也沒帶地只身前來,李景連忙上前招呼。
「恭喜你了,別招呼我,忙你的去吧。」百里晴川依舊操著他那波瀾不驚的嗓音,平靜以對。
聽著附近熱絡成一團,再感覺到自己身旁坐下了一個人,儘管心裡再慌亂,冉初容也只能裝成什麼都沒發生過似的,對身旁的百里晴川微微一點頭,然後便再也不望向那個方向。
這頓喜宴,真真是吃得冉初容如坐針氈!
老實講,她真想問清楚百里晴川心裡究竟怎麼打算,可她問不出口。那不問總可以了吧?偏偏她又真的很想知道……
這就麼掙扎、矛盾地傻坐著,直到人家都開始鬧洞房了,冉初容依舊感覺到百里晴川坐在她身旁動也沒動過,甚至連菜都沒吃幾口,只喝了幾杯酒。
他怎麼還不走啊?他不是個大忙人嗎?哪來的閒情逸致跟人坐在這裡東家長、西家短的啊?
其實,也沒什麼東家長、西家短的,因為百里晴川自坐下後,壓根就沒開口說過幾句話,了不起就是簡短地回應人家的問候罷了……
夜,愈來愈深,空氣中的酒意愈來愈濃,而院中的客人也愈來愈少……
突然灌了自己一杯酒,冉初容喝完後立刻起身離座,因為她要去想想怎麼開口,因為她再也憋不下去了!
她決定,不管百里晴川心裡頭想的是什麼,她都要問個清楚!
如此一來,她才能制定下一個方針,確確實實地掌握方向!
「冉姑娘!」
可正當冉初容打定了主意、準備好了說辭欲回座時,突然,身後傳來一個有些熟悉的聲音,
「有事嗎?」身子連轉都沒轉,冉初容在心裡歎了一口氣,問道。
這傢伙來搗什麼亂啊?不知道她好不容易才下定決心要辦「正事」嗎?
「喜事、喜事哪!」那名年約四十的胖大嫂見冉初容無意回身,索性繞到她面前,臉上的笑容之諂媚,直看得人心裡發毛。「有人托我來給您說親了!」
「我?說親?!」冉初容整個人都愣住了。
開、開什麼玩笑啊!這個號稱西京媒婆史上最八婆、口中最沒實話、眼中除了錢財什麼都沒有、更是與她最最不對盤的人,竟然來跟她說親?!
「是啊,恭喜你啦!」望著冉初容震驚的模樣,胖大嫂笑得更曖昧了,「托我的人呢,是西京城內地位及長相僅次於晴川爺的大商賈——賈班、賈大官人哪!雖說大官人年紀是稍微大了那麼一丁點,但那只因年輕時忙於營生,以致於錯過了好姻緣、好時機……」
聽著胖大嫂口中像是連珠炮似的話,冉初容覺得自己沒有當場瘋掉絕對是一個奇跡。
西京城中僅次於百里晴川的大商賈、長得不賴?是啦,這是不假。
年紀「稍大」了些?開什麼玩笑啊,他都五十有五啦!
年輕時忙於營生?胡說八道,根本就是年輕時日日燈紅酒綠,玩得太過火以致於滿身花柳病,治了半輩子也沒治好!
錯過了好姻緣?呸,明明是那些看上他財富而不顧「危險」的五個女人,一個個都被他「害」死了,以致於再貪圖他錢財的女人也終於領悟到了「有錢沒命花」是什麼樣的下場!
這樣一個人來跟她提親?然後這個女人還恭喜她被這種人提親?
更離譜的是,這女人居然還有臉用這種話來粉飾太平,想蒙她這個西京媒人史上最具「火眼金睛」的人?
有沒有搞錯啊……
「你……你竟……」聽到這裡,冉初容已經不知道該用什麼話來回應她了。
「這麼好的機會也難怪你說不出話來了,如何?要你不說話我就同賈大官人回話去了。」望著冉初容一臉的驚愕,胖大嫂突然抿嘴一笑,揮揮手中的繡帕,「反正就你這種……攀上大官人也算是攀上高枝了,快回去準備著吧!」
什麼?不說話?
冉初容根本是氣得說不出話來了!
「那你就回他四個字吧!」就在冉初容氣得眼眸冒火、準備來個絕地大反擊時,她的身旁突然響起一個低沉的嗓音,「下回請早。」
「晴川爺……您……」被這突如其來的人聲嚇了一大跳,胖大嫂在看清楚來人後,結結巴巴地說道,「您這意思是……」
「冉姑娘是我未過門的媳婦兒,」就見不知何時站在冉初容身後不遠處的百里晴川緩緩向前走來,「兩個月後我們便要成婚,我說得夠清楚了吧。」
「夠……夠……」聽到百里晴川的話,胖大嫂簡直嚇得不成人形,倒退了幾步後,便朝人多處踉艙奔去,「我的媽啊,大消息啊、大消息啊!」
「你……」完全處於況狀外的冉初容望著站在自己身前、面無表情的百里晴川,又看了看那個像瘋婆子似的胖大嫂,腦子一時半刻竟醒不過來。
「如你願了。」百里晴川一手輕輕抬起她的臉,將另一手所持杯中的酒輕輕傾入她口中,「乾一杯吧。」
※※ ※※
究竟是怎麼回事,冉初容宛如在迷霧中。
她只知道自己一夕之間,莫名其妙地成了百里家的准少奶奶,也成了西京城最紅火的媒人!
因為大夥兒都認定,冉初容既然能將自己嫁得如此之好,手腕自然不在話下了……
不是、不是這樣的!
她一開始根本沒想把自己給「賣」了啊,她只想去探探虛實而已啊!
可事已至此,整個西京城都殷殷期盼這場盛大的婚禮,而冉初容一時半刻也想不出可以兩全其美的退婚好理由,所以,她也只能概括承受那些羨慕或嫉妒、美言或諷語,然後努力地絞盡腦汁,看看能否在那場令她自己都瘋狂的婚禮之前,完美地解決此事……
但未待冉初容想出退婚的好點子,百里家的老姑奶奶就先給了她一個喘息的機會——因為老姑奶奶在知道百里晴川終於要成家,她終於能放下心中長久以來的重擔後,帶著笑意「走」了!
依照西京城的慣例,家中長者逝世後半年內,一切喜慶之事皆需順延,因此,百里晴川與冉初容的婚禮自然得往後挪個半年。
而接下來的日子,冉初容不得不說,「百里家准少奶奶」的名號還真好用,以往她得磨破好幾雙鞋才說得動的人家,如今只要一登門、才開口,人們便忙不迭地點頭……
不過好用歸好用,冉初容卻不會濫用。
她依然一本初衷,絕不以花言巧語騙人,絕對誠信以對,絕對細心調查前來之人的人品、個性與家庭背景。
她依然一本初哀,竭盡所能地先為那些上門來的市井小民「穿針引線」,行有餘力,再應付那些大戶人家另一層次「醉翁之意不在酒」的殷殷期盼。
至於當初那些與冉初容槓上的媒婆們有沒有「退隱江湖」?
「我們幹嘛退?反正你又沒有正式成親,更何況,誰知道這門親事最後成不成得了呢……」
這回,冉初容沒有再拗下去,因為連她自己都不知道這門親事究竟成不成得了,更不明瞭那一日在李景的婚宴上,百里晴川口中「你如願了」這四個字所代表的真正涵義。
如什麼願?如願飛上枝頭當鳳凰嗎?
如什麼願?如願打敗那批看不慣她行事作風的媒婆嗎?
他就真的當她這麼市儈嗎?
不管他認為的是哪一點,冉初容都不想解釋,反正等到她開口退婚的那一日,百里晴川自然會明白,明白什麼事才真正是她所願……
不過讓冉初容有些訝異的是,自那日起,百里晴川再沒提過「如願」這類的話語,也絕口不提「大小少爺」之事。
他總是一副莫測高深的模樣,但卻有事沒事就喚上她,帶著她四處走動,讓她熟悉百里家的買賣、商舖,一切與百里家相關的事,只除了他自己!
是的,他就像是不想讓人瞭解他似的,對於與他有關的事幾乎絕口不提。
但就算他不提,冉初容也自有管道瞭解。
所以,她知道他一出生,就被算命師斷言,若成年之前長留家中,恐遭女克,而百里家也將後繼無人。
所以,她知道他三歲後,便被送至繁城寄養,一直到他滿十八歲那年、父親去世半年後,才終於可以回到西京。
所以,她知道他聰穎至極,卻也任性至極,竟在十三歲那年取得功名後,再不肯應試……
而跟在他身旁這一個多月來,她更知道,他看似面無表情的時候,其實是在思考,思考該說些什麼;他看似寡言少語,可其實有很多時候,似乎是因為他不知道該說什麼,或者是……怕說錯話!
是的,聽來很不可思議,但冉初容一向觀察入微,正因如此,她才會有那種格格不入的感覺,而且在他身旁愈久,那種感覺就越發強烈。
為什麼會這樣呢?為什麼一個人的個性會如此的兩極化呢?
冉初容真的想不明白。
就像她怎麼也不明白,他好好的一個大當家,為什麼會跑到碼頭去當搬運工,還當得那樣怡然自得。
就像她怎麼也不明白,他為什麼莫名其妙地定了這門古怪的親事……
「你不再去碼頭了?『大少爺』?」這日,再不想跟著百里晴川四處拜會的冉初容,終於忍不住地開口問道。
因為她實在受不了了,與其去跟那些人無聊地閒話家常,她真的還不如到碼頭去看看有沒有紅線可牽。
站在她身前的百里晴川,在聽到這天外飛來一語時並沒有回答,但向來沒什麼變化的俊臉卻微微地紅了起來。
「想不想去?」望著那張俊臉上的神態,冉初容眼眸一轉,一句連她自己都不敢相信的話竟脫口而出。
「什麼?」百里晴川倏地回身,眼眸中有股驚詫。
「不去拉倒,那我自己去了。」百里晴川的反應讓冉初容感覺到自己的唐突,因此她連忙丟下這句話後,轉身便走。
「我去。」可她才轉身,百里晴川的回答就傳到她耳中,「但我們可不能這麼去。」
沒錯,當然不能這麼去。要是被人知道百里家的大當家跟准少奶奶居然沒事到碼頭邊轉悠去,能不引起轟動嗎?
所以各自變了裝後,百里晴川與冉初容兩人由後院溜出,自行駕著馬車去到碼頭外的一里處後,便下車開始步行。
這一路上,冉初容悄悄注意著旁邊那一身碼頭工人裝扮的百里晴川,發現距離碼頭愈近,他的神情就愈開朗、愈放鬆,腳步也愈來愈輕快,連嘴角都微微地上揚。
他真的是「大少爺」,而這,才是真正的他吧……
望著他那副印在自己心中、卻許久未曾望見的陽光模樣,冉初容的心,不知為何怦怦地跳著。
「唷,這誰、這誰啊,我沒看錯人吧!」走著走著,百里晴川的肩膀突然被人用力一推,隨之而來的是小混子那夾雜著驚喜與調侃的聲音。「怎麼?發財啦?把我們這群兄弟都給忘啦?」
「胡說八道什麼!」回身也是一拳,百里晴川臉上的笑意不遑多讓,「我可還記得你這渾球欠我的兩斤大餅!」
「哇,你是不是人啊!一來就開口要債,像話嗎?!」小混子笑得更開懷了。
「人家是『大少爺』,你只是小混子,討錢要債不是天經地義的事嗎?」
「好傢伙,『大少爺』你可出現了,我們幾個還怕你是不是餓死在哪間破廟裡了呢!」
望著一群人圍著百里晴川「大少爺」、「大少爺」地叫罵著,看著他臉上自然流露的開懷神情,冉初容悄悄地笑了。
「咦,小少爺,你可終於找著恩人啦!」可當笑意才剛浮現在她臉上,」聲驚天大吼也在她身旁響起,「是那個……皇天……皇天不負……苦心人,對,是這麼說的沒錯吧?」
「啊……我……」望著不知何時繞到她身旁,還一語道破「天機」的小混子,冉初容的臉微微一紅。
「就是,現今還有你這種不忘本的人也不容易啦!」此時,另幾個兄弟也湊上前來,高興地拍著冉初容的肩膀。
而百里晴川就站在一旁,望著男裝的冉初容被眾人包圍住,臉頰染上嫣紅,眼眸晶亮,淺笑盈盈。
「大少爺,你可遇著貴人啦……唷,要上工了,大少爺,你來不來?」
「當然來!」先對奔跑而去的兄弟們揮了揮手後,百里晴川轉身對冉初容低聲說:「你去找李景,待在那兒別亂跑,要不這回落難可沒人救你了。」
「快去啦……」聽著百里晴川捉弄人的話,冉初容的臉越發紅了,只能輕啐一聲,望著他笑著跑向眾人,開始他的工作。
哎,要體驗生活、要視察產業,也不用這麼辛苦吧……
坐在百里船塢門口,望著在烈日下光著臂膀、扛著米袋,汗流浹背但卻看起來生命力十足的百里晴川,冉初容真的想不通,他究竟有什麼理由要特意變裝來這裡當個小小苦力,而且一做就是五年!
但她卻知道,他是真的喜歡待在這個地方,喜歡這群開朗、自然、毫無心機的弟兄們,喜歡這種自由自在、不被人指指點點、必恭必敬的感覺。
不知究竟傻傻地望了多久,當冉初容發現碼頭上的人愈來愈少,而百里晴川在與眾人揮手告別後,緩緩向船塢走來時,她連忙拿著早已拎在手中的毛巾以及一杯涼茶走向他。
「你來這裡找過我?」接過毛巾,百里晴川邊擦汗邊問道。
聽那些兄弟們的意思,她不僅來這裡找過他,而且還不只一回!
為什麼?他想了一個晌午也想不明白。
「那個……」冉初容將涼茶塞到他手中,背過身去,不想讓他看到自己臉上的紅暈,「想向你道謝啦!」
該死的,他想起來幹嘛啊!她總不能告訴他,她來找他,只是想再看他一眼吧……
「你那日不就謝過了嗎?」愣了愣,百里晴川看著冉初容那不曉得是因天氣熱還是因其他事情而染紅的側顏,心中怦地一跳。
「你話那麼多幹嘛啊!」冉初容的臉愈來愈紅了,「你不說話沒人當你是啞巴啦!」
「我自然不是啞巴。」望著她嬌俏可人的紅臉蛋,百里晴川呵呵一笑,半晌後,像是想起什麼似的一擊掌,「哦,對了!」
「什麼事?」冉初容連忙問道。
「小混子,你能幫他找個對象嗎?他是個好傢伙,窮是窮了一點,可人品不錯,又肯上進。」
「那有什麼問題,包在我身上!」聽到百里晴川終於將話題轉開,又是轉至她最擅長的部分,冉初容當仁不讓地點頭,「來來來,告訴我,小混子姓啥名啥,今年多大年紀,有些什麼……」
第五章
五個月後。
立秋之夜,冉初容靜靜地坐在一間染滿紅光的房中。
大紅雙喜、大紅花燭、大紅燈籠、大紅喜帳、大紅喜床……大紅嫁衣與大紅蓋頭。
是的,這是她與百里晴川的大喜之日。
但其實,連她自己都沒料到真會有今天……
因為她當初絞盡腦汁欲尋求「完美雙贏退婚之計」的念頭,在經過時間的洗禮之後,竟已不知不覺的變了樣。
半年前的她,想的是如何和和氣氣、不傷情面地婉拒這門親事,讓這件事和平的落幕,讓大夥兒顏面上都過得去。
可經過與百里晴川半年來的相處,她卻慢慢地發現,她並不討厭嫁給他,一點也不。甚至有時,只要一想到會有別的女子在他身旁,而他有可能會對那人做出曾經對她做過的那些舉動,她都會覺得喘不過氣來……
冉初容明白,在許多人眼中,像她這種以公利私、肥水不落外人田的行為是相當卑鄙的,特別是在那幫媒婆的眼中。她更明白,有許多人都在揣測她為何能夠榮登百里家「當家主母」寶座的背後細節及過程。
若他們知道真相後,也許她真的會成為西京城所有未婚女子的公敵……
但她真的卑鄙嗎?
她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她只知道,她喜歡看著百里晴川那副人們解釋為莫測高深,可其實只是一時半刻想不出說什麼好的模樣,更喜歡跟著他到碼頭去,看著大夥兒一起「大少爺」、「大少爺」地叫個不停時,他那副咧著嘴大笑的開懷神情!
猶然記得百里家姑奶奶去世的前一夜,曾拉著她的手對她說——
「晴川那孩子自從來到西京後,從未為自己活過一天,從未替自己買過一件像樣的東西,從未想過替自己做些什麼,可他卻是自己選上了你,所以你若不喜歡他,就早早甩了他,可若你心裡有他,就請你一定讓他幸福……」
儘管至今仍不明白他是因為什麼理由「選」了她,可冉初容明白,她的心裡真的有他,所以,她一定會盡全力讓他車福,讓這個只有在不知道他真實身份的人們面前高聲大笑的百里晴川,在所有人面前也展開同樣的笑顏。
正當冉初容獨自冥想之際,她頭上的紅蓋頭,輕輕地被人掀起了。
一隻溫熱的大掌,輕撫著她的頰、她的唇,最後,抬起她嫣紅的小臉。
那大掌的溫度是那樣的火熱,動作卻又是那樣的溫柔……
怯生生地抬眼注視那雙略有酒意但卻深邃至極的眼眸,冉初容此生第一回懂得什麼叫心跳如擂鼓。
今日的他,看起來竟是那樣的不同。
原本就俊挺的五官,此刻看來越發充滿男子氣息。他的高大身形、他的溫柔大掌、他閃動著火光的雙眸,在在都令她的視線無法移開……
今日的她,看起來竟是那樣的不同。
原本就柔美的臉龐,如今更顯女兒的嬌媚。她的星目迷離,泛著桃紅珠光的櫻唇,因羞澀而不斷輕眨的長睫毛,在在都令他的視線無法離去……
許久許久之後,百里晴川輕輕地俯下頭,任雙唇緊貼住她小小的、顫抖的艷色朱唇。
房中的空氣,匆地灼熱起來,大紅喜燭,蠟淚滴落。
這個吻,太驚人了……
當冉初容因羞怯而閉上眼眸,她所有的意識,便完全集中在被百里晴川吻住的紅唇上。她感覺自己的唇瓣如同被烈焰燒灼般,熱浪席捲全身,讓她整個人如同大紅花燭般緩緩地融化。
百里晴川不僅用牙齒輕嚙她的紅唇,還不斷地伸舌輕舔她的唇緣,然後在她輕喃一聲時,將舌尖餵入她口中,與她的丁香舌瘋狂地交纏,任他口中的淡淡酒氣,與她口中的芬香蜜汁,徹底地融合……
他的吻,溫柔中帶著狂放,霸氣中帶著挑逗,輕而易舉地便讓她渾身酥軟,一股熱潮隨著他不斷加深的吻,開始在她週身流竄,讓她不由自主地輕吟。
「晤……」
這聲如夢似幻的嚶嚀,讓百里晴川情醉了。
他的手臂不由自主地往前一伸,環住冉初容的纖纖柳腰,將她一把帶至身前,而左手撫上了她的臉。
他依然吻著她,可手指卻開始輕拈她的耳垂,並且在發覺她的嬌喘愈來愈急促、吐氣愈來愈灼熱時,食指緩緩滑過她露出大紅嫁裳領口的雪白鎖骨,最後,悄悄來到她的胸前。
他隔著大紅嫁裳輕輕撫弄她胸前的豐盈,任手指順著那高低起伏的弧度來回輕捏、重壓、推擠……
「嗯啊……」
百里晴川的一舉一動就像熊熊的烈火,灼燒著冉初容被他碰觸到的任一部位,讓她不由自主地回想起那一夜,身下最私密之處再忍不住地微微濕潤……
很羞,但是種甜蜜的羞。
因為冉初容明白,再過不久,她就會是他真真正正的妻……
正因心中清楚會發生些什麼,所以當百里晴川隔著大紅嫁衣一把拈住她悄悄挺立的乳尖時,她終於再也忍不住的低呼出聲。
「啊啊……晴川……」
當「晴川」兩個字由冉初容的口中逸出時,百里晴川的腦門彷彿在剎那間被一桶冰水狠狠淋下。
他驀地停下了動作,望著身前那張粉雕玉琢似的小臉,望著她雙頰的嫣紅與眸中的情動……
倏地背過身去,百里晴川聲音低啞地說道:「你……先睡吧,我還有點事得到書房去處理。」
聽著百里晴川用那比平常更暗啞、更飄忽的聲音如此說道,冉初容不禁一愣,但半晌後她還是乖巧地應道:「嗯,你別累著了……」
「嗯。」
在一聲沒有機會包含任何情感的簡短回應後,冉初容望著百里晴川大步離開新房,在他們的大婚之日,毫不留戀地離去……
怎麼了?
望著那個緊繃的背影,冉初容真的不明白。
她哪裡做得不對了嗎?否則為何他會在此時此刻,毫不留戀地由她的身旁離去?
是否,在他的心中,其實有一個更想望坐在床上的女子,只是因為某種理由無法如願,所以他才會在恍惚之中,將她錯當成了「她」,又在清醒之後,毅然決然地離去……
會嗎?會是這樣嗎?
過去冉初容從未如此思考過,但在這個特殊的日子裡,這樣的聯想卻讓她的眼底,悄悄地飄過一抹愁雲與霧光。
若事實真是如此,她,究竟該怎麼辦……
知道自己不會有答案,所以冉初容也只能告訴自己,也許他真的很忙、很忙,畢竟,只有這樣,她的淚才不會悄悄滑落……
當冉初容帶著一顆惆悵的心,獨自睡在這位於百里家一隅、獨門獨棟的新房中時,她完全沒想到,那來到了書房之中的百里晴川,必須用盡所有的意志力,才能克制住自己想衝回新房擁抱她的念頭。
多想碰她,多想愛她,可他卻不能,不能!
因為他深切地明白,她是百里家的少奶奶,不是他百里晴川的媳婦兒!
若他順從自己的心要了她,萬一哪天……真正的「百里晴川」回來了,她該如何自處?
更何況,當她知道自己嫁的是個冒牌貨時,一定會覺得受騙上當、一定會鄙視他,而他,實在沒有辦法在那時,再忍受她因被騙去清白,眼中出現又恨又悔的目光……
就算只是想想,都會讓他心痛欲裂!
是的,他知道她之所以嫁給他,全是衝著名滿西京的「百里」二宇,而不是真的要他這個沒沒無聞的碼頭混混百里晴川!
畢竟若能嫁給「百里晴川」,那對她的月老工作絕對會有相當大的助益,而事實,也的確就如同這半年來他所看到的一般。
所有的人都願以她的意見為意見,所有的人都迫不及待想讓她幫忙,希望自己可以娶得、嫁得像她一般好……
但其實,那日當他望見是她站在那小小花廳中,用她那雙美麗的眸子瞅著他時,她可知他的心有多痛?
他明白她的善良,明白她的熱情,明白她想讓所有人幸福的誠懇與心願,可就算如此,她也不能為了這個理由,就任由他觸碰她柔美的身子,任由他以「驗貨」之名輕薄她啊……
所以那日之後,他一直處在一種矛盾與掙扎的心情裡,他多想愛她,可他不僅不能,又害怕他的不能會讓別的男子趁虛而入……
是的,他害怕,所以他不知該如何做才好。
是的,他害怕,所以為了見她而特意去參加李景喜宴的他,因害怕她會同意賈班的「提議」,嫁與賈班為妻,才會不假加思索地發佈了所謂的「婚約」!
畢竟,在西京城中,若沒有百里家,就將會是賈班的天下。
儘管在西京城的這幾年裡,他並不明白為何大部分的人提起賈班時,臉上都會露出古怪又曖昧的微笑,但他卻清楚賈家的勢力不容小覷。
而這就表示,若他沒有娶她,也許,她會在衡量過利弊得失後,真的嫁為賈家婦!
而這就表示,若他沒有開口,也許她真會選擇賈班,而他,也將永永遠遠地獨自品嚐那份看她投入他人懷抱的苦澀……
事已至此,他沒有其他選擇。
所以他告訴自己,給自己「兩年」的期限。
兩年後,當他三十歲的生辰之時,若那時真正的「百里晴川」依舊沒有回來,那麼他將不顧一切地愛她、憐她,將他此生最狂放的熱情,深深埋入她的體內,永不離開……
也讓自己永遠變成真正的「百里晴川」。
※※ ※※
早聽聞過百里晴川寵家裡人,冉初容也不是沒見過寵家裡人的男人,可卻從沒見過像百里晴川寵成這樣的!
真正嫁入百里家之後,冉初容才算是開了眼界。
四座帶著庭園的別苑,每座美輪美奐的別苑裡各有超過二十名的奴僕,都只為了伺候百里家那四位小姑奶奶——
一個名為招贅,但卻以夫為天、受什麼委屈都不敢吭聲的大姊百里柔;一個以潑辣聞名,自動休夫回家作威作福的二姊百里香;一個日日不出門、只愛在家中琴、棋、書、畫的三妹百里風;以及一個見到人就熟、日日別苑裡高朋滿座的四妹百里韻。
要什麼給什麼不說,就算沒特別開口,只要眼眸那麼一瞟,嘴裡隨意一提,改明兒個家裡肯定堆得跟座小山似的。
四個之中隨便哪個眼眶一紅,四個之中隨便哪個眉頭一皺,四個之中隨便哪個打了個噴嚏,百里晴川就算再忙、再累也會連夜趕回,隨侍榻旁,就算她們胡亂發脾氣都只會微笑以對。
不過就連冉初容也不得不承認,儘管百里晴川寵得離譜、寵得過火,可這四姊妹對家中唯一的男丁卻也是關懷至極、依戀至極、仰賴至極,維護至極!
這家人,也太不容易了……
但冉初容也不得不說,自她嫁入百里家後,她也得到相同的待遇,四姊妹也都愛屋及烏地對她百般呵護,沒事就來找她喝茶聊天,談天說地。
真的,一切都很美好,只除了百里晴川依然陰晴不定、依然不碰她這件事。
雖然他們有很多時間相處,但只要有外人在,或他不是「大少爺」時,他的話就不可能多,而行為舉止也總是那樣有禮有節。
雖然他們夜夜同睡一床,但他多半在她睡著後才回房,然後在她夜半迷迷糊糊地醒來時,發現他緊摟著她……
也許他有他的「打算」,抑或是他有難言的苦衷……
算了,既然事已至此,她又何必強人所難,非要他給個答案呢?
畢竟,能夠天天望著他、伴著他的日子,對她來說已是幸福了。
「有個人,我一定得讓你認識。」婚禮一個月後的某日晌午,百里晴川突然拉著冉初容去到了百里商號的某間房前,眼眸晶亮地說著,「我最得力的帳房先生,程予中,程先生。」
「是嗎?我還以為這麼大的百里家就你一個人幹活兒呢!」聽著百里晴川難得出現的熱絡語氣,冉初容玩笑似地說著。
「自然不是。」看著冉初容生動可人的笑顏,百里晴川別開眼去,俊臉微紅,「我其實也沒做什麼……」
要是連他都沒做什麼,這西京城裡早沒百里家了!
儘管心中這樣想,但冉初容也只是眨了眨眼眸,望著百里晴川敲了敲門之後,一個她從未見過的男子吊兒郎當地將門打開。
「大當家的,我還想你什麼時候才會想起有我這個人哪!」
「程先生,我可是一知道你回來就過來了!」望著程予中那副懶洋洋的率性模樣,百里晴川絲毫不以為忤,一回身,將冉初容輕輕帶至自己身前,「這位是——」
「冉姑娘嘛!」程予中眼中流露出一股「我早知道」的促狹。「哦,錯,現在應該是百里夫人了。」
「程先生好。」既擔得起百里晴川口中難得出現的「得力」二字,冉初容自然得好好見識一下,因此她微微地欠了欠身後,便好奇地打量起眼前這名與百里晴川年齡相仿的男子。
說俊嘛,是還挺俊的,不過就是差她當家的那麼一丁點;個性嘛,雖然有些懶散,但看起來倒還滿好相處的;既然是帳房先生,那腦子及忠誠度一定也差不到哪裡去……
嗯,看他衣裳皺巴巴的,八成還沒成婚,她得好好想想,哪家的姑娘與他匹配……
「夫人多禮了。」望著冉初容明顯想做媒的神情,程予中邊回禮邊苦笑。
「這趟麻煩你了……」
待打完招呼後,百里晴川與程予中逕自落坐,低聲討論起工作上的事。
關於那些細節,冉初容自然也不好在一旁聆聽,因此她就在帳房中東走走、西瞧瞧,望著裡頭一些稀奇古怪的東西,而最後,腳步停留在一幅筆觸相當怪異的山水畫之前。
「看樣子夫人不僅個性嫻淑,還有雙好眼哪!」
不知過了多久,冉初容突然聽見程予中的聲音由身後傳來。
「程先生這幅畫,該不會是張老先生的遺作吧?」冉初容又驚又喜地回過身去。在畫界之中,她最喜歡的便是張善先的畫,而她怎麼也沒有想到,竟會在這個帳房先生的屋裡遇到了同好!
兩人,便這麼討論起畫作,而這回,換成百里晴川在帳房中東走走、西瞧瞧,望著裡頭一些他從沒有特別注意過的稀奇古怪東西……
只不過,儘管沒有特意地聽,但傳入耳中的那些對話,卻讓百里晴川心中升起一股很奇怪的感覺,似乎有些酸酸的、澀澀的……羨慕的。
一直知道這位帳房先生其實很有點本事,只是生性不受拘束,人也有些古匿,五年多前,自程予中第一回來到他面前時,百里晴川就明白。
而他之所以執意用他,並且一用就是五年,還將許多大小事都交付給他,是因為程予中是第一個明知自己所在之處是西京城的百里商號、明知站在自己面前的人是百里晴川,卻一句客套話都沒說,只是望著他長長地歎了一口氣。
「你這個人真是……太不容易了……」
百里晴川不明白程予中口中的「太不容易」所指為何,但他的心卻真的為這句話感動了。畢竟,當所有的人都以為他的一切全來自祖上庇佑時,卻有一個陌生人能夠看出,並且肯定他的努力……
可如今,看著自己一直以來信任的帳房先生與自己的妻子談得如此投契,他卻有些……自卑。
是的,自卑。因為他們口中所說的,他完全不懂!
自進入百里家之後,為了怕別人識破他的假冒,他努力地充實自己,不僅一天當兩天用,不斷地讀書、學習,無論是古籍、經書、兵書、雜著,他一本都不放過,終於慢慢地由粗識幾個大字,到今天勉強能與名人雅士對答如流。
可有些事,他還是學不好,有些事,他還沒來得及學……
所以此時,在程予中與冉初容的跟前,他覺得自己好渺小,渺小到就算他明明站在房中,可卻連一抹微塵也不如……
「程帳房,程帳房,快幫我看看這帳……啊,當家的好,夫人好!」
正當程予中與冉初容的談話告一段落時,突然有個人衝進房中,在望見百里晴川與冉初容時,先是愣了愣問聲好,之後便緊捉著程予中不放。
聳了聳肩,程予中盡職地拿起帳冊開始盤算,而百里晴川則是望向了冉初容,想告訴她她可以留下,而他,該去忙公事了。
「我今天想去碼頭,」但就在此時,冉初容卻走至百里晴川身前,舉起小手伸向他,臉色微紅地悄聲問道,「你……陪我去嗎?」
望著輕拉著自己手掌的小手,明明知道自己還有事要辦,但百里晴川卻毫不猶豫地點了點頭,然後別過眼。
可他的手,卻緊緊地與她十指相扣,緊緊地……
第六章
之所以開口要去碼頭,是因為冉初容看出了百里晴川的不自在。
他就像是要把自己縮小成一顆微塵似的,可她不許!
雖然她對畫有興趣,也很開心遇到像程予中那樣的同好,但在她的心中,他,才是她的所有。
而果然,就如同以往的每一次,去到了碼頭上的百里晴川,就像掙脫了封印一般,整個人變得輕鬆自在,臉上的笑容那般動人,與她的互動更是讓她既開懷又臉紅心跳。
百里晴川就像是忘了自己的身份、忘了所有的凡塵俗事一般,與大夥兒盡情地笑鬧著。
這樣的他,開心得像個孩子的他,讓冉初容的眼眸,沒有一刻離開過他。
「看你玩成什麼模樣了!」當夜幕悄悄低垂,在一條小溪旁,望著百里晴川滿身的塵與汗,冉初容坐在岸旁石頭上,輕笑著用小手掬起水,由他的頭上澆下。「哪還有個大當家的樣子?」
「我本來就只是個碼頭工人。」坐在小溪裡,因知道小混子即將成親而心情大好的百里晴川毫不在乎地咧嘴笑道,「倒是少奶奶你不像樣啊,竟然跟個碼頭工人混在一起,這傳了出去怎麼得了啊?」
「我就喜歡碼頭工人,不行啊!」聽到他取笑人的話,冉初容彎下腰去,故意用力地朝他潑水,「況且我是小少爺,不是少奶奶!」
「敢問你是哪家的小少爺啊?」躲也不躲地,百里晴川哈哈大笑。
「你管得著嘛你,臭碼頭工人!」冉初容故意用手戳著他的背,「快,洗乾淨了趕緊幹活去!」
「是,小少爺……」百里晴川必恭必敬地應道,突然間手往天上一指,「咦,你看!」
冉初容不疑有他,抬起頭看向天空,驀地身子被人輕輕一推,整個人掉至了小溪中!
「你這個臭碼頭工人,小少爺今天非廢了你不可!」聽著百里晴川爽朗的笑聲,冉初容頂著滿頭水珠,狼狽地由溪水裡站起身咒罵著。
「廢了我,就憑你?」百里晴川笑得更痞了,習慣性地用單手摟住她的腰,想止住她在水中站都站不穩的腳步,「更何況你看看自己,你現在哪裡像個小少爺了?」
「我本來就……」冉初容原本還想嘴硬,但在感到溪水有些涼時,改變主意決定先走上岸,可就在她低頭想擰一下衣服下擺的水時,臉,卻驀地嫣紅了。
因為她的衣衫在一下水後整個浸濕了,淺色衣衫內的抹胸與褻褲,在此刻微微月光的映照下,早就一覽無遺了!
而冉初容的突然靜默,自然引起了百里晴川的注意,他抬起頭想問她怎麼了,可在望見她臉上的嫣紅與羞怯,以及她那一身的玲瓏曲線後,嗓子,霎時變得有些乾啞。
「不許看!」瞧見百里晴川的眼眸突然變得深邃,冉初容背過身去,怯生生地制止道。
「我就要看。」她那嬌怯的模樣,以及誘人的身段,令百里晴川更加移不開視線了,「偏要看看你現在哪裡還有個小少爺的樣!」
「你怎麼那麼討厭啊!」知道他一直注視著自己,冉初容的心怦怦地跳著。
「對一個碼頭工人,你何必要求那麼高呢,少奶奶?」輕輕一笑,百里晴川的手不自覺地輕掐她的纖腰。
身子,微微地顫抖起來,因為由百里晴川手中傳來的滾燙,幾乎灼傷了她的腰際肌膚……
之後,兩個人的說話能力似乎在瞬間都消失了。
他們只感覺到四周的空氣變得黏稠灼熱,只聽得到彼此微微急促的呼吸聲與潺潺的溪水聲……
百里晴川是何時站起身的,冉初容不知道,她只清楚當原本在她腰際的那隻大掌緩緩向上移時,她的心,幾乎要跳出了胸腔!
「少奶奶,怎麼不說話了?」由她身後將手輕輕覆蓋住她誘人的雙乳,百里晴川感覺到雙手的掌心分別被兩顆小小、硬硬的珍珠輕抵著,「你冷嗎?」
「你……別瞎說……」不知道自己的乳尖是因為冷、抑或是熱而悄悄挺立,這種羞煞人的事卻已被百里晴川全然洞悉,冉初容羞得連耳根子都紅了。
「我沒有瞎說,」用雙手的食指與中指夾住那兩顆紅櫻桃向外扯去,百里晴川低下頭,將唇附至她的耳畔,「看,要不怎麼會都硬了哪……」
「別……唔……」乳尖被人制住而產生的酥麻感,霎時竄過冉初容的四肢百骸,令她無法克制地低聲嚶嚀,小手也不自覺地伸到胸前,想拉開他的手。
而她,自然無法如願。
因為百里晴川突然用一手握住她的雙腕,將她的手高舉過頭,另一隻手則放肆地開始搓揉她的雙乳!
「呃啊……你……」胸前,因那邪肆的挑逗生出微微的脹痛與戰慄,冉初容再忍不住地吟哦出聲,可她立刻就咬住下唇,再不作聲。
這裡雖然人煙稀少,卻也難保沒人經過,萬一被人見著了、聽著了,那……
「怎麼不出聲了?」
望著由冉初容雙頰緩緩暈染開的紅雲,百里晴川低低一笑後,用那只自由的手拉開她別在褲中的衣衫,然後由她的腰間開始,來回輕撫她光滑的裸肌,慢慢地往上而去。
「別……會有人看見的……」當那粗糙大掌不斷地摩擦著她的細嫩肌膚,讓她的身子不由自主地戰慄、款擺時,冉初容低喃著。
「看見就看見,」百里晴川毫不介意地說道,大手突然向上一竄,直接拈住她的右邊乳尖,「我還偏就想讓人看見,看見百里家的少奶奶被我這碼頭工人挑逗得嬌啼連連的撩人模樣!」
「啊啊……」當乳尖被他結結實實地擰住並向外扯去,冉初容媚叫一聲,身子整個虛軟了。
「再大聲些。」聽著冉初容忘情的嬌啼,百里晴川拈弄得更激狂了,「我愛聽得緊。」
「粗俗……」聽著他旁若無人的挑逗言語,冉初容臉上又是一紅,羞得簡直說不出話來了,「啊……」
「碼頭工人粗俗點是不會有人介意的,」輕吻著冉初容熱燙的小臉,百里晴川喃喃說著,「更何況,你方才不是說你就喜歡被碼頭工人這麼粗俗的對待嗎?少奶奶?」
「你胡說……呃啊……」
話,是愈說愈挑逗,動作,是愈來愈深入,冉初容被百里晴川高舉過頭的雙手,不知何時已獲得自由,但全身無力的她只能輕抓著他的手,而他的手,則握著她胸前的豐盈……
上衫,早已凌亂,抹胸,被推至胸上,一對雪白的豐乳,被掏出衣衫外來回地搓揉、擠壓,那曖昧的景況,那無力抵擋的親暱感覺,令冉初容下半身最私密之處,緩緩地滲出一股濕暖的羞人蜜液……
「少奶奶,被我這碼頭工人這樣玩弄是什麼感覺?」聽著身前的嬌喘微微,百里晴川的聲音瘖啞,「被玩濕了嗎?」
「你……你……」嗓音整個顫抖了,冉初容不知今夜的他為何如此大膽、激狂。
「害羞哪?」
用右手不斷地上下輕撥那一對令人銷魂的雪乳,百里晴川一瞬也不瞬地望著那道由自己引起的、淫媚又撩人的炫目乳波,而他的左手則輕貼著她平坦的小腹,向下悄悄侵入她的長褲內,而後突然一伸!
「不……」一發現百里晴川的意圖,冉初容的雙腿不自覺地夾緊。
「不讓我看?那肯定是被我玩得濕透了!」輕咬著冉初容的耳垂,百里晴川低聲笑著,然後用手指輕捲著她身下的秘叢拉扯著,「你說是不是?」
「討厭……討厭……」身子,已全然的熱燙了,而冉初容明白,這全是因為百里晴川。
他今日這般邪肆的挑弄,讓她幾乎無法承受,讓她幾乎變成一團火球……
是否,她今日真的將成為他的妻了?
想及洞房花燭夜他無情的離去,她的心,依然有些惆悵,可今日的他,是那樣的熱情、那樣的不同,所以,是否真的……
一想及也許不多久後,他身上最堅硬的部位,將與她身上最柔軟的部位相結合,她的雙腿竟微微地顫抖起來,而身下的蜜汁幾乎氾濫成災……
「張開你的腿,少奶奶,」早迷醉在身前女子暗香中的百里晴川用手指輕探著那因羞澀而閉合的花瓣,然後以他蠱惑人心的嗓音,不斷地誘哄著身前的小人兒,「讓我瞧瞧你被我這粗人逗成什麼樣了,張開……」
雙頰,那樣的熱燙,雙乳,因呼吸急促而來回摩擦著他的掌心,許久許久之後,她的腿,緩緩地張開了,而小臉,無助地低垂著。
「好聽話的少奶奶呢……」吻了吻冉初容的面頰,百里晴川靈活地探入那為他盛開的溫暖花瓣中,在感覺到手掌上的大片濕意時,眼眸徹底地笑開了。
「呃啊……」當百里晴川的手指碰觸到她早已敏感腫大的花珠時,冉初容的身子先是一僵,然後徹底地酥軟。
盡情地任自己的手指在那動情、濕滑的花瓣之中來回梭游,百里晴川忘情地沉醉在她一聲聲的撩人嬌啼之中,幾乎無法自拔。
現在的他,什麼都忘了,什麼都想不了!
他忘了自己是誰,忘了前塵往事,忘了明日之後,所有的一切與一切!
他只知道,此刻,他所有的知覺全集中在身前的小人兒,以及他那早已緊繃得疼痛不已的碩大堅挺上。
他想要她,想要讓自己的火熱堅挺徹底的被她包裹住,想要在一回又一回地貫穿她的嬌柔時,聽到她瘋狂的媚啼聲……
「你……會要我嗎……」當身子已被挑逗得無法自已,當花徑中因渴望而微微緊縮時,冉初容輕擺著柳腰,又羞又怯地仰起頭嬌喃。
「你說呢?」迷濛著眼,百里晴川輕輕將自己釋放出來,緊抵在她的雙腿間,緊抵在那誘人的蜜汁出口,「你說呢?」
感覺到他碩大的火熱堅挺抵在自己的臀間,冉初容緊緊地捉住他的手,眼眸那樣的迷離,朱唇那樣的抖顫……
她的花徑,因感受到他的存在而微微地瑟縮、刺痛,她的心,因感受到他的存在而急促地跳動……
在冉初容無聲的默許下,百里晴川輕輕褪下她的褻褲,將她的褻褲拉至膝下,並撩高她的外衣下擺,然後,真真切切地將自己抵在她暴露於空氣中、早已波光瀲灩的花口!
「想要我嗎?」將自己的碩大堅挺沾滿她身下的黏稠蜜汁,百里晴川將自己的尖端不斷地在她的花瓣中來回輕滑,「想要我這個碼頭工人欺負你嗎?」
「我……」值此時刻,冉初容又怎麼說得出話來呢?「我……」
「其實,無論你說要或不要,」故意將自己的堅挺前端往她誘人的花徑中輕輕一頂,「你今天都被欺負定了!」
「啊……」當百里晴川的分身輕輕頂入她的處子花徑時,一股微微的痛意令冉初容輕聲叫了起來。
天……那就是他嗎……
好碩大、好硬實、好火熱……
「你好緊、好小啊!」只不過前端被微微包裹住,百里晴川便感受到一股無比的暢快感,想及當他真正的穿透她時,那可能產生的巨大快感,他的碩大也輕顫起來,「而且還那樣熱……那樣濕……」
「你別……」聽著百里晴川用那樣迷人的嗓音描述著自己的秘密,冉初容羞得連聲音都顫抖了,然後在感受著他的碩大不斷在花徑前端輕顫所引起的細微歡愉時,全身湧出一層薄汗,「啊啊……」
他當真要她了,當真要了……
她終於,可以成為他真正的妻了……
「這身子,多誘人啊……」將堅挺沾滿她黏膩的蜜汁,百里晴川一次又一次地輕輕頂進,可每一回都不深入。
因為他要撩撥她,撩撥到她完全的崩潰,撩撥到她發出那令人心顫的嬌啼聲,撩撥到她高潮時,再一舉刺穿她,與她徹頭徹尾地結合在一起,然後一起抵達那至高、至歡愉的頂點!
「你討厭……啊啊……」感覺著花徑裡想被他完全充實的渴望,感覺著他有意的撩撥,早已情動的冉初容再忍不住地輕泣出聲。
但百里晴川卻完全無視於她的啜泣,一手不斷地搓揉拈弄她的乳尖,另一手不斷地輕按輕掐她早已腫脹敏感的花核。
「我好愛看你現在的模樣……」望著冉初容眼中的迷離與情動,望著她鼻尖上的薄汗,望著她不自覺扭動的身軀、晃動的雙乳,百里晴川喃喃說著,「讓人不由自主的想欺負你、折磨你……」
上下的幾重折磨,讓冉初容徹底狂亂了,她只覺得一股熟悉的壓力開始在下腹聚集,並隨著他嫻熟的逗弄,壓力不斷地上升、上升,然後,在最難耐、最痛苦時一下子爆發!
那是令人無法置信的歡愉,而那股竄向四肢百骸的極樂感,令冉初容的身子劇烈地顫抖。
「啊呀……」睜著失去焦距的雙眸,冉初容瘋狂地搖頭,在感覺到百里晴川往後一退,像是要挺腰之時,無法克制地高聲嬌啼,「晴川……要我啊……」
可這聲「晴川」,卻讓百里晴川的動作一下子停住了。
老天,他做了什麼?!
他竟在忘情之中、在迷亂之下,差點就要了她、差點就破了她的身子!
一切的一切,重新回到百里晴川的腦中,讓他的動作變得那樣僵硬。
可聽著冉初容高潮時忘情的啼呼,望著她那絕美又銷魂的模樣,儘管他的身子那般僵硬,他的手卻沒有停止。
也許他不能要了她,但他卻可以給她歡愉……
所以,百里晴川的手依然不斷地在她的花珠上拈弄,而且速度愈來愈快,然後在感覺到她的身子又開始緊繃之時,將自己原本抵在她花口處的堅挺撤開,手指,倏地刺入那不斷痙攣的花徑之中,瘋狂地戳弄著。
「你……啊……」身子,是那般的愉悅,高潮,幾乎沒有盡頭,但冉初容卻明白,百里晴川撤退了。
不知為何、不知哪裡錯了,但他,離開她了……
是因為那聲「晴川」,讓他又由「大少爺」變回「大當家」了,是嗎……
「你……為什麼……」明明自己體內的那股極樂感不斷地攀升,不斷地沖刷著四肢百骸,可冉初容的心底卻那樣傷悲。
是的,為什麼?
為什麼只有他是「大少爺」時,她才可以得到他的疼愛,而一等他變回百里晴川時,她便什麼都不是……
冉初容的淚,不斷地隨著那一波又一波的高潮瘋狂地湧出,而嬌啼聲,也幾乎沒有止歇的時候,可她的心,卻又一次地碎了。
因為她身後的男子,無論她的淚水流得再多,無論她的嬌啼聲如何撩人,都再沒有發出任何聲音,再沒有……
第七章
兩年後,盛夏。
百里家的夏荷別苑中,此時坐了四名女子——
一名懶洋洋地半躺在貴妃椅上、將玉足泡在冰水中,另外兩名女子正專心地對奕,而又一名女子,則在一旁睜著圓眼望著棋盤苦思。
她們的身後,各有兩名揚著涼扇以及一名端著冰涼茶飲伺候的僕人。
「我說初容啊,風妹妹的事兒你瞧得怎麼樣了?她改明兒個都十七了,至今還沒個人家上門來提親,我是不管她嫁不嫁,可這面子上有些掛不住啊!」
說這話的,是那位將玉足泡在冰水中消暑的百里家二姑奶奶——百里香。
「放心,」與百里風對奕的冉初容抬起眼,抿嘴一笑,「其實二爺府早等不及了,可我說了,一待風妹妹滿十七,他們想什麼時候來下聘就什麼時候來。」
「這才像話嘛。」聽到「二爺府」三個字,百里香滿意地笑了笑,然後揶揄地望向百里風,「阿風,這麼大的事兒你居然吭也不吭一聲,就不怕你嫂子把你賣了?」
「才不會呢,」就見原本臉上沒什麼特別表情的百里風,小臉微微地紅了起來,「我相信嫂子……」
「羞不羞啊!」一直在旁邊觀棋的百里韻,用她修長的玉指輕刮著臉,「明明自己也早看上了人家,還裝得一副好像都聽嫂子安排似的……」
「再羞也沒你羞!」斜睨妹妹一眼,百里風慢條斯理地拈起一顆棋子,「天天纏著嫂子,非要人家去跟東風家說親,說什麼這輩子非東風若寒不嫁……」
「你……」臉也稍稍紅了,可百里韻還是裝出沒什麼大不了的模樣,「對,我就是非他不嫁,怎麼了,不行嗎?」
霎時間,幾個女人鬧騰成一團,可冉初容依然氣定神閒地下著棋,因為這樣的場面,在百里家的女人聚在一起時,可說是完全的「意料之中」。
唯一沒讓冉初容料到的是,正當大夥笑笑鬧鬧時,門外傳來的一聲驚天震吼——
「百里姑爺到!」
吼聲結束後,一頂八人大轎緩緩停在夏荷苑外,一名衣著華麗至極的男子,大模大樣地走出轎子。
「唷,我說是誰那麼大排場哪,原來是我們百里家那個最有出息,最有本事的入贅姑爺哪!」瞟了瞟進門來那位生怕別人不知道自己是誰的男子,百里香用手指掏了掏耳朵,冷笑一聲。
「香姊……」聽著百里香不留情面的話語,冉初容輕扯她的衣袖,可其實自己也在皺眉。
畢竟這姑爺喻千秋,這大姊百里柔的夫婿,在西京城裡,為人處事實在很難讓人不皺眉哪!
天天仗著百里姑爺的名號在外頭花天酒地、仗勢欺人不說,沒事回家來還要擺擺姑爺的派頭,有時甚至會對百里柔動手,真不知道百里柔怎麼受得住,至今沒提過休夫這檔子事……
但其實,冉初容明白,百里柔的性子本就溫吞、膽小怕事,喻千秋吃定了她這點,每回欺負人之後,又用甜言蜜語平撫她的心。
所以儘管百里晴川也知道這姊夫不是什麼好東西,可既然姊姊看不開,他也不好說什麼,只能留給她一句話——
「只要你開口,我隨時讓他滾!」
只可惜,百里柔至今還沒開口,所以喻千秋依然可以擺著他那百里姑爺的派頭,四處惹是生非……
「他自己幹的醜事多了,自己都不怕羞了,我們還替他怕個什麼勁?」百里香望都沒望喻千秋一眼,冷哼了一聲,雖然沒再譏諷下去,可臉上那副不耐煩的神情卻一點也沒遮掩。
「大夥兒都在哪,那好、那好!」就像沒聽到、沒看到她們不歡迎的表現似的,喻千秋大剌剌地找了個座位坐下,「我今兒個有事想跟大夥兒商量商量。」
「你能有什麼事兒?」百里韻沒好氣地說道,「你沒給咱們百里家惹是生非我們就要阿彌陀佛了。」
「瞧四妹這話說的,」喻千秋依然一副臉皮厚到刀劍穿不透的模樣,「我是想,晴川兄弟再過半個月不就三十了嗎?咱們要不要弄個堂會來熱鬧熱鬧?」
「熱鬧熱鬧自然是有的,」這回,換難得開口的百里風說話了,「不過我想你大老遠的到這兒來,總不會只是為了說這件『小』事吧,『姊夫』?」
「這怎麼會是小事呢?」喻千秋攤了攤手,「晴川兄弟三十歲生辰可是大事哪,更何況他既已成家,你們這幾位姑奶奶老賴在這兒不走,這算個什麼事兒啊……對了,搞不好就是因為你們老賴著,所以他才半天生不出個兒子來,至今讓咱們百里家後繼無人!」
聽到「生不出個兒子來」這句話,冉初容的俏臉霎時一僵。
「你放的什麼屁!」但未等冉初容開口,百里香便罵了起來,「初容就不愛這麼早生,就愛跟晴川多過幾天兩人的快活日子,關你什麼事兒了!」
「就是,況且我們愛賴著干你什麼事?哥哥跟嫂子都沒開口,有你什麼話!」
「我是為了百里家好啊,」雖然四周炮火隆隆,但喻千秋依然擺出一副關懷備至、語重心長的神情,「萬一初容妹子真生不出來,這百里家的大好基業往後誰來擔啊?所以我說哪,還不如就趁晴川兄弟三十歲生辰那日,一併給他討個二房好了!」
討個二房?!
聽到這幾個字,冉初容的臉,徹底地慘白了。
這兩年來,她的心中雖然偶有狐疑,但由於日子過得很舒心,由於百里晴川真的待她極為寵溺,所以,她壓根不往這方面去想,免得讓自己難受。
可今日聽喻千秋一提,她終於不得不承認,其實她一直在欺騙自己……
她早知道百里家不是普通人家,而一間擁有那樣大的百年基業的老字號,自然必須傳承下去。
正因如此,當年為了保住百里晴川,百里老當家才會寧可忍受兒子不能承歡膝下的痛苦,不惜將他送往繁城十五年,甚至,連最後一面都來不及見到便撒手人寰……
正因如此,百里家若真的後繼無人,而必須將大好基業拱手讓給這沒出息的入贅姑爺喻千秋,那簡直就是災難性的毀滅!
而這事,百里晴川一定比她更清楚。
可心如明鏡的他,是如何應對的?
在百里晴川怎麼都不願讓她成為他真正的妻時,她如何生得出孩兒……
是否,他真的另有打算?
是否,她的當家主母位置真的只是一個煙霧彈,一個可以讓那也許不符合大眾期待、但卻真正是他心之所繫的女子,名正言順地進入百里家的托詞……
一直以來潛藏在冉初容心底的不安,在喻千秋一席話的攪弄後,徹底浮上檯面了。
「我呸!」望著冉初容令人心疼的慘白容顏,百里香眼一瞇,手伸向喻千秋後又往外一指,當著一干下人的面直接罵起了粗口,「你他媽現在就給我滾!」
「我幹嘛滾,我這不是為了晴川兄弟、為了百里家著想嗎?人不老說嘛,不孝有三,無後為大,你們應該也不願晴川兄弟為了一個下不出蛋的女人背上個大不孝的罪名,讓咱們百里家……」
屋內,吵成了一團,但冉初容全聽不到了,因為她的耳中不斷地縈繞著「二房」、「下不出蛋」、「大不孝」幾個字眼……
「嫂子,你怎麼也不說說話!」望著至今沒有開過口的冉初容,百里韻不斷地跺腳。
「我……」但此時此刻,冉初容怎麼說得出話來?又能說什麼話?
「好了,事情就這麼說定了,我保證幫晴川兄弟找個能生會養的來。」望著唇角顫抖、臉色慘白的冉初容,喻千秋得意洋洋地說著,「再怎麼樣,我也是百里家的大姑爺哪!」
「再怎麼樣,我才是百里家的大當家!」就在喻千秋的話聲才剛落下之時,一道冷漠至極的嗓音也在夏荷別苑的門口響起。
「哥,你來了!」
「弟,你可回來啦!」
一聽到百里晴川的聲音,所有的女子全站起身來,百里韻更是立即衝上前抱住他的腰,「哥,你怎麼這半天才回來嘛!」
「就是,還讓這不是人的東西在這撒野半天,也不怕髒了我們的耳!」百里香餘怒未消地咒罵著。
「我不娶二房,我想你應該聽得很明白了,『姊夫』。」冷冷地望著喻千秋,百里晴川一個字一個字地說著。
他的眼神是那樣的嚴厲,嚴厲到喻千秋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寒顫,最後只得摸了摸鼻子,趕緊找個藉口開溜。
而識相的百里家姑娘們及下人們,也悄悄地一個個離去,只留下冉初容與百里晴川兩人。
「我絕不會娶二房。」待所有人都離去後,百里晴川走近冉初容,握住她的手,又一次地重複自己的話。
絕不會娶二房?
那是要休了她再娶,是這樣的意思嗎……
聽著百里晴川的話,冉初容的眼神,越發的淒苦了。
而望著她那不發一語、但卻令人心疼及心碎的神情,百里晴川的心中,那樣的抽痛與自責。
要不是他,怎會讓她受了這樣的委屈?
要不是他,怎會讓人那樣說她、讓她擔著那樣莫須有的罪名,卻怎麼都無法開口解釋?
可他有他的苦處啊,可他除了她之外,誰都不要啊……
所以,請再給他一點時間,請再忍耐一些時日,只要到了三十歲那天,他一定會給她她該擁有的全部,讓她的臉上永遠不再出現這般淒楚的神情……
「沒關係……」將頭輕輕靠在百里晴川懷中,只因冉初容不想讓他看到自己眼中的淚。
她知道的,知道他有難處,知道他也許從頭到尾都未將她視為「妻子」,可他,真的待她不薄……
他給了她所有他能給的,除了他自己。
這兩年來,他日日與她同床共枕,甚或日日與她溫柔纏綿,讓她體會到身為女子的幸福,但卻依然不願讓她成為他真正的妻……
莫非他有隱疾?
曾經,冉初容這麼想過,可一想及他那曾經幾乎進入到她最私密之處的火熱堅挺,她便明白,原因絕不在此。
那,真是他不願了,否則,還能有什麼?
這兩年多來,他不經意的溫柔,她收到了,這兩年多來,他不經意的體貼,她知曉的,這兩年多來,他每三個月總會固定離開西京城一次的原因,她現在,似乎也有些明白了……
只是這明白,竟如此的心痛、心碎,讓她的眼眸酸澀得幾乎睜不開……
可事到如今,她又能如何呢?
當初,她不是沒有機會反悔,拒絕這門有些「耐人尋味」的婚事,可她卻自願走至他的身旁,走進百里家……
所以,她也只能等了,等到真相大白的那一日,轉身離開。
畢竟,對他來說,這門親事本就是權宜之計,在他的心中,也只認為她也當這門親事是權宜之計。
他永遠不會明白,她的心裡真的、真的有他!
所以,在那日到來之前,就讓她,一個人悄悄地幸福著吧……
※※ ※※
之後的半個多月,百里家全籠罩在喜慶的氣氛之中。
畢竟,百里家大當家的三十歲生辰就要來臨了,縱使百里晴川一點也不想鋪張、招搖,只可惜他一男之口難敵眾女之鬧,到最後,也只能隨她們去了。
但其實,他的心裡也有些期待。
因為等到那一天,他就可以與冉初容成為真正的夫妻,真正的相依相伴、永不分離,實現他到西京城後,第一次為自己而作的美夢……
「哥,你看堂會上請『百菊班』來好不好?這班裡的旦角兒可是一絕哪!」
「弟,你得多做幾套衣裳,瞧瞧你身上這件外衫,都穿幾年了還老穿著捨不得換,這哪像百里家的大當家啊!」
天天就被這麼多的小事煩過來又煩過去,可百里晴川依然和顏悅色,未曾有半句微詞。
因為他明白,這群姊妹們是真心的關心他、想讓他開心,而他,絕不會讓她們有任何不開心的機會……
但期盼歸期盼,興奮歸興奮,百里晴川也沒有傻到看不出冉初容那強顏歡笑、甚至比過去兩年來更依賴他背後的落寞神情。
但真的只要再幾天了,再過幾天,所有的問題都將迎刃而解,而他,再不需要掩飾自己的任何情感,再不需要隱忍自己對她的所有渴望!
至於向來最讓他憂心的大姊百里柔……
想到那個本來就話不多、如今越發憔悴的大姊,百里晴川不得不歎息了,這全因為喻千秋最近的野心愈來愈明顯!
想當初他之所以千辛萬苦地追求百里柔,還不惜入贅百里家,就是看中了百里家只有一個男丁,萬一這男丁有個三長兩短,百里家就是他的囊中物了!
如果沒有「百里晴川」,也許喻千秋的美夢確實會成真,可一想及百里家有可能落入那種人手中,百里晴川就不得不慶幸自己當初的「李代桃僵」。
所以,為了大姊百里柔的未來與幸福,為了百里家長遠的安寧,他還是必須想法子讓大姊硬下心離開那個浪蕩子,為自己尋求更好的人生!
到那時,他就可以安心的「分家」,讓四姊妹各自擁有百里家的四大產業,而他,也可以不再四處忙碌奔波,只要守著百里本家,守著冉初容就夠了。
一想起冉初容,百里晴川的眼眸霎時盈滿似水柔情。
「大少爺!」
耳中,傳來一個柔柔的嗓音,眼中,望見撲向自己懷中的可人兒,百里晴川連眉梢都笑開了。
「我就說也該輪你來了,怎麼樣,這回讓我同意什麼?」
「我想做的需要你同意才能做嗎?」抬起頭,冉初容故意俏皮地皺了皺鼻子,然後像翩翩蝴蝶似地由他懷中飛開,在他的書房四處亂轉,「更何況,沒事就不能來找你嗎?」
「當然可以。」聽著她撒嬌的柔媚嗓音,望著她絕美的臉龐,百里晴川幾乎癡了。
「那就別一副我是來煩你的模樣,反正也沒……」
本想說「也沒多少時間」,但冉初容最後還是硬生生地將話吞了回去,背著手晃至百里晴川的書桌旁。
看著桌上的宣紙,以及紙上的字,她驀地瞪大了眼,「咦,這字……」
好奇地將紙拿起,上頭那一筆一畫如同刻出來似的,工整至極、規矩至極!
「你這字寫的真是——」
本要說「工整」二字,可她的話還沒說出口,手中的紙便被人一把抽走,撕成粉碎。
怎麼了?
她說錯什麼了嗎?還是看了什麼不該看的東西了?
愣愣地望著空無一物的手,冉初容的腦子有片刻空白。
「我……有事出去一會兒……」別開臉,望也不敢再望冉初容一眼,百里晴川突然丟下一句話便大踏步走出書房,「以後你沒事別來書房了。」
出去一會兒?沒事別來書房?
望著他如同洞房花燭那夜般倉皇逃逸的背影,以及地上的那堆碎紙片,冉初容的心,真的碎了……
兩年多來,她就沒能讓他留意到她嗎?
他的心中,自始至終,都未曾替她空下一個位子嗎?
為什麼除了在他是「大少爺」之外的時間,他對她就要如此的疏離、冷漠,陰晴不定?
但熱淚滿腮的冉初容,百里晴川並沒有望見。
因為他衝出書房後,便漫無目的地在西京城內四處亂走,而心情,那樣的複雜、矛盾。
他不是有意要傷害她,不是有意要對她那樣粗魯,他只是……不想讓她笑話他!
她是那樣的知書達禮,一手字寫得更是鳳舞龍飛,讓他每回看過之後,都只能自慚形穢……
他雖也曾努力過,但由於實在無法冒那個險,冒一個請先生來指點在十三歲便考取功名的「百里晴川」寫字而不被識破的險,所以他這手未經指點過的字,無論怎麼照著帖子練,也只能求得形似,絲毫沒有半點神韻……
萬一在這最後之際被她看出端倪來,他該如何自處?又該用什麼樣的顏面來面對她?
「川子,亦瑜城的川子?!」
正當百里晴川心亂如麻地走在西南城旁的小道上時,身後突然傳來一個粗啞的聲音。
但在他一回身後,那人的聲音立刻變得遲疑、誠惶誠恐,「你是……不好意思,俺認錯人了、俺認錯了,爺您可別見怪……」
「老瓜?!」一眼就認出來者是誰,百里晴川先是一愣,而後什麼都沒多想地笑開了,並且一拳就揮過去,撞至來人的肩頭,「你怎麼會在西京?」
怎麼也沒想到會在西京城遇到故舊,而且是過去相當照顧他的大哥,所以百里晴川壓根忘了自己現在的身份,完全是一副「老鄉見老鄉」的激動與興奮。
「你真是川子?天!好小子,十幾年沒見,你混得不錯嘛,穿得這麼人模人樣的!」綽號「老瓜」的四旬男子,立刻也回擊一拳,「還有,你這種混蛋都能在西京混了,俺咋就不能在西京?」
「湊合了。」聽到老瓜的話,百里晴川這才想起自己的「身份」,有些不自然地笑了笑,但立刻又熱絡地問道,「你現在住哪兒?」
是的,雖然此次的偶遇是一個意外,但大夥兒都是亦瑜城出來的,又曾是吃睡都在一起的老友,如今他有能力,何不暗中幫幫他呢?
「西郊勞人巷,你呢?」老瓜依然一副他鄉遇故知地熱切問道。
「西商碼頭旁……」
是的,百里晴川沒說謊,是西商碼頭「旁」,只是,「旁」得稍稍有些距離、「旁」得有點驚人便是了……
「俺說你怎麼穿得像個爺兒們呢,原來還在幹那騙人的老勾當啊!」一聽到「碼頭」二字,老瓜立即大笑了起來,然後倚老賣老地拍拍百里晴川的肩,「俺從小看你到大的,雖然幾些年沒見了,但還是勸你一句話——都這麼大把年紀了,別再學那些沒長毛的混子們瞎混了,趕緊老老實實地找個踏實的工作!」
「是啊……」百里晴川有些尷尬地摸了摸頭、笑了笑,然後拍拍老瓜的肩,兩人一起走入路旁一間不起眼的酒館。
這是怎麼回事?
望著百里晴川與一個看來明顯是外地人的男子和樂融融,言談舉止之間更是一副舊識模樣,冉初容原本沒有太大的驚詫,因為搞不好人家是「大少爺」在碼頭上結識的兄弟。
只不過,百里晴川什麼時候待過亦瑜城?又什麼時候幹過騙人的勾當了?他不是一直都在讀書的嗎?為什麼那個男人說他由小看百里晴川到大?
難道這人是……
「哎呀,這可不好……」正當冉初容滿心疑惑時,卻聽得身旁的程予中喃喃自語。
是的,程予中,而她此刻之所以出現在這裡,也是因為他的緣故!
先前由於百里晴川的過度反應,讓她在書房中心傷難耐、無聲淚流,可卻被突然有事來找百里晴川的程予中無意中撞見了。
雖然她極力掩飾自己的失態,但程予中看見地上的碎紙片,仿若隱約間明白了些什麼。
幾乎是二話不說地,他直問百里晴川在哪兒,一聽她說百里晴川出門後,便立即拉上她四處尋找。
在走遍了大半個西京城後,他們終於找到百里晴川,也目睹這古怪的一幕,可誰知程予中開口的第一句話竟然不是疑問,而是冉初容根本沒想到的話!
難道程予中知道些什麼?!
很有可能!
畢竟他是西京城內內外外、百里家上上下下與百里晴川最為親近的友人,與備受信賴的下屬。
倏地抬起頭,冉初容望向程予中,正欲開口詢問,卻發現他並沒有望著她或百里晴川,而是望向另一個角落!
順著他的視線望去,冉初容的心驀地一沉,也終於明白為什麼程予中的語氣會變得那樣沉重——
因為那是喻千秋,大姊百里柔的無能夫君,家族中最會興風作浪的一個!
看他那模樣,想必也聽到百里晴川與那陌生人的對話了。以他的性子,必然會藉此興風作浪,到時,不知他又要弄出什麼大麻煩來了……
「我想,有些話我得跟你說明白了,夫人。」半晌後,冉初容聽得程予中這樣對她說。
「當然……」她回答得沒有任何遲疑。
為今之計,就是趕緊與程予中串供,並且一定要趕在喻千秋之前,先行將百里晴川那有可能極不欲人知的「事」調查清楚,做好準備,否則,若事實真像她想的那樣,一場風暴絕對指日可待!
但就算真有風暴,她也絕不會讓任何人傷害她的親親夫君!
無論他究竟是誰、又藏著什麼樣的隱情,只要他還是她夫君的一天,她都絕不容許有人傷害他!
絕不!
第八章
百里晴川三十歲的生辰,終於到來了。
明知自己該期待、該欣喜若狂的,畢竟今日之後,一切的問題都不再是問題,可不知為何,他的心中卻老是沉甸甸的。
因為自那日的「碎紙」意外後,冉初容確實不再到他的書房來,可她卻經常去程予中那兒,兩個人竊竊私語,像在討論什麼重要之事似的。
有幾回,他假裝不經意地晃至程予中那兒,可他們卻一副什麼事都沒有的模樣,讓他就算想問他們在聊些什麼,也問不出口。
而在兩天前,程予中獨自離去,這麼多年來,第一次沒有向他知會去向。
不敢問,更不敢想,百里晴川只能當作什麼也沒看見、沒聽見,一個人默默地待在書房之中,就算是早該回房的深夜……
這個夜晚,清涼如水。
來道賀的賓客眾多,多到向來被戲稱為西京小廣場的百里家庭院幾乎都擠不下了,並且個個都是西京城有頭有臉的大人物!
所有進門來的客人臉上全盈滿了笑,賀禮更是堆得倉房都放不下,得另外找地方塞。
百里家四姊妹同坐在一張大桌旁,圍著百里晴川與冉初容,個個笑靨如花、眼眸如星,而冉初容則斜倚在百里晴川身旁,凝望著他不知為何顯得有些期待與激動的眼眸……
「百里家姑爺到!」
就在大家酒酣耳熱、談笑風生之際,那聲讓人熟悉又無奈的震天大吼突然響起。
「他來掃什麼興啊,真是!」一聽到這聲音,百里香不耐煩地翻了翻白眼,沒好氣地說道。
「算了,我們喝我們的,不理他!」百里韻撇了撇嘴,也是同樣的不耐煩,「反正也沒給他留座,讓他自討沒趣去!」
所有的人對喻千秋的到來都視而不見,而在這之中,只有冉初容的眉頭突然深鎖,而眼眸,不曉得為何一直若有所思地望向門口,望向喻千秋。
「唷,喝得挺來勁的嘛!」下了轎的喻千秋,大搖大擺地在眾多賓客的注視下晃至百里一家人桌旁,走至一直沒敢吭聲的百里柔身後,一把抽起她手中的酒杯,「那我就讓你們更來勁些,兄弟們,進來樂呵樂呵吧!」
在喻千秋的一聲大吼後,一群衙役衝進了院中!
望著這古怪的情景,賓客們皺眉的皺眉、議論的議論、低語的低語。
「放肆!」而望著那群不請自來的衙役,百里香的眉頭皺得死緊,「你這是幹什麼?好好的日子你來搗什麼亂?」
「當然是來祝賀啊,祝賀百里家的大當——」
「喻千秋,你有話就直說吧!」未待喻千秋將話說完,百里晴川沉聲說道,只是,他的臉色有些白,握著酒杯的手也有些顫抖。
百里晴川不是傻子,所以他隱隱約約地明白,東窗……事發了!
其實,這十多年來,他沒有一天忘卻這件事,也沒有一天想過當事情真正發生時,要脫罪潛逃。
因為他雖頂了西京城百里家百里晴川之名,可卻從沒做過一件傷天害理的事,所以,就算被揭露了真相,他該安排的也早安排了,該定奪的也早定奪了,絕不會傷害到百里家四姊妹中的任何一個!
只是,為何要是今日……
為何要在他一生中感覺到最幸福、最期待的這一個夜……
「憑你還不配叫我的全名,」望著百里晴川,喻千秋不屑地撇了撇嘴,「你真當自己是百里家的百里晴川嗎?笑死人了!」
「你胡說八道什麼?」聽到喻千秋出格的話語,百里香怒不可遏地站起身來,「你也不看看今天是什麼日子,這裡有你撒野的份嗎?」
「撒野?我?」就見喻千秋像聽著笑話似地,哈哈大笑起來,「等你知道事情的真相後,就會知道究竟是誰在撒野,一撒野還撒野了十幾年!」
「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一名德高望重的老仕紳緩緩說道,「喻千秋,你可知你此刻的誹謗是要吃上官司的!」
「官司?」聽到老仕紳的話,喻千秋笑得更得意了,「還不知道誰吃呢!更何況我可是有證據的!」
「什麼證據?」老仕紳繼續沉聲問道,「又能證明什麼?」
「證明他是百里晴川,可卻不是西京城百里家的百里晴川!」
但喻千秋的話,並沒有如他所預想的,像道青天霹靂似地震傻了所有人。
「開什麼玩笑啊?喻千秋今兒個是喝傻了還是夢癡了?」
「八成是作夢想成為百里家大當家想瘋了!」
「就是,這回他丟臉丟大羅……」
「不相信是嗎?」聽著那些對他不利的評論,喻千秋先是微愣,但半晌後奸邪地一笑,「老瓜,進來!」
一聽到「老瓜」兩個字,再看見那個熟悉的身影走入院中,百里晴川的心,真真正正地沉到了谷底。
真的……大勢已去……
「你是誰?」望著老瓜畏畏縮縮的模樣,百里香更是沒好氣地說道,「跟那個混蛋在這裡攪和個什麼勁兒?」
「我……我是他的老同鄉,」被百里香的潑辣模樣嚇了一大跳,老瓜手一伸,指著百里晴川,結結巴巴地說著,「我們……都是在亦瑜城出生、長大,更一起……在亦瑜城的碼頭當了五年的……碼頭工人……」
「哥,把這幫人全給趕出去吧!」這回,連一向不愛開口的百里風都忍不住皺著眉頭望向百里晴川,「也太不像話了!」
「著急什麼啊!」但百里風的話才落下,喻千秋便走至百里晴川僵硬的身旁,拍拍他的肩,「你們都沒發現,他從來沒有提起自己過去的事嗎?每當大夥兒問起,他就當沒聽見似的!」
「是有這麼回事兒!」
「讓他說說,看他還有什麼好說的!」
「喻大爺,您就讓那位老瓜給我們大夥兒說說吧!」
這時,有些不知從哪裡冒出來的人開始起哄,而一些在商場上老爭不過百里晴川的人,也抱著看好戲的心態在一旁看著這幕西京城有史以來最大的家族醜事。
「這個百里晴川,其實……其實兩年前便在亦瑜城成了親、有了孩子!」發覺眾人的視線一下子全集中在自己身上,老瓜的聲音顫抖不已,「他過去也不斷地將百里家的錢往那兒送,一直密謀著,等待著一個好時機,可以將他的老婆及孩子接來,真真切切地接管百里家的一切……」
「什麼?你真的……」
聽到老瓜的話,從事情發生以來都未曾開過口、眼眸也未曾離開大門口的冉初容,再忍不住地低呼一聲,倏地望向百里晴川。
原來……他竟在與她成親時便已成親,還有了孩子!
而此時的百里晴川,依然如同一座化石般坐在位子上,什麼表情、什麼動作都沒有。
只不過,他的心,在冉初容那聲低呼之後,碎成了粉塵。
曾經想過有這麼一天,可他從沒想到,這一天,竟會讓他如此的難堪、如此的無助、如此的百口莫辯……
老瓜口中的話不全然是事實,然而,卻比事實更傷人,也比事實更讓人無法辯白。
因為此時此刻,他不是西京城百里晴川的事一經揭露,其震撼性已經蓋過了其他,人們在乎的只是假冒這件事,有誰,還會在乎其他跟隨而來的事情是真是假?
「所以羅,若他真是百里家的百里晴川,自然會有百里家的印信及家書,」見許多人的心已開始動搖,喻千秋再下一帖猛藥,「為什麼不讓他拿出來看看?」
「對啊,拿出來看看!」
「連百里姑爺都沒看過,想必是真的沒有吧……」
「也許晴川在船難時弄丟了!」聽著四周的懷疑聲浪愈來愈高,望著百里晴川空洞的眼眸,百里香不顧一切地挺身而出,為這個一直以來對家人寵愛至極、維護至極的弟弟說話。
「一幫被人賣了還幫人數銀票的傻子!」輕哼了一聲,喻千秋乾脆使出撒手鑭,「真正的百里晴川早被他殺了!」
「什麼?!」聽到這話,百里家所有人的眼眸全瞪大了,然後倏地望向百里晴川。
「我……」望著那四雙以往只有溫柔、只有撒嬌、只有依賴,可如今卻那樣震驚的眸子,百里晴川終於開口了。
他想說「沒有」,可喉嚨卻像被梗住似地,一個音都發不出。
「想說沒有?」望著百里晴川語塞的模樣,喻千秋的聲音更張狂了,「如果沒有,為何他至今都沒出現過?我看你是在知道與百里晴川同名同姓,又知道百里家根本不知真正的百里晴川長得是圓是扁後,便心生李代桃僵的歹念!」
「你不要說了,這不可能、不可能的……」聽到如此駭人的指控,百里風慘白著臉,不斷地搖頭。
「你殺了他之後,自己頂著他的名來到西京,奪取了原本屬於他的家產,還自以為可以這麼蒙騙世人過一輩子,只可惜遇上了我,你那無恥下流的壞主意都成了空!」可喻千秋根本就不理會,依然不斷地為百里晴川加重罪責。
而此時,老瓜自然也當仁不讓地配合著——
「是的,百里姑爺說的一點都沒錯,因為當初就是他約著我,一起將西京城的百里晴川殺了滅口的!可那時我只道是想搶點小錢,怎麼也沒想到他竟布了這麼大的一個局……」
整個院子,徹底地靜默了,偌大的空間中,竟再無人開口,有的只是震驚過後的空白。
其實,並非所有人都相信喻千秋的話,有許多人都在等著百里晴川辯白,所以,他也不是沒有解釋的機會。
但此時此刻,他卻決定放棄一切。
一來,時時刻刻擔驚受怕的日子,他確實受夠了,二來,在望見冉初容震驚的神情後,他才發現,也許喻千秋在今日揭露一切,是上蒼對他的垂憐。
是的,上蒼垂憐他,所以才會讓他明白,假的,永遠不可能成為真的!
是的,上蒼垂憐他,所以才會讓他明白,不屬於他的幸福,終究不屬於他!
是的,上蒼垂憐他,所以才會在他尚未真正將冉初容變成他的妻子前,就讓一切真相大白,讓他對她的傷害,不至於影響到她的一生幸福……
「都明白了吧,既然明白了愣著幹什麼?快過來拿人啊,將這個殺人頂替者打入死牢!」眼見百里晴川完全不為自己辯護,而他也達到了想要的目的,喻千秋意氣風發地回身對那幫衙役高聲命令。
「他沒有!」聽到「打入死牢」四個字,冉初容眼一瞇,再不願眼巴巴地等待下去,讓百里晴川背上那莫須有的罪名。
「你是他的老婆,當然會說他沒有!」喻千秋哈哈大笑地指著冉初容。
「這跟我是不是他老婆一點關係都沒有!」冉初容冷冷地說著,「他絕不會做出這樣的事來的,絕不可能!」
「是嗎?」冷笑一聲,喻千秋涼涼地看著冉初容,「那你拿出證據來啊,證明這個冒牌貨沒有殺了真正的百里晴川!」
「我……就算有證據,我也不必拿給你看!」
想說了,冉初容真的想說了,可是關鍵證據尚未抵達,為了不使喻千秋有機會反撲,為了讓喻千秋的謊言不攻自破,她只能咬住牙、忍住心中所有的怒氣與心疼。
「怎麼了?剛才不是還說得那樣理直氣壯,怎麼這會兒就心虛得結巴啦?來人,都聽到了還愣在那裡幹什麼?還不把這個冒名頂替的殺人犯帶走!」
喻千秋那一字字、一句句,不僅說得冉初容心中滴血,也說得一直望著她那慘白容顏的百里晴川再受不住了。
「都不必說了!」站起身,百里晴川沉聲說道,在眾人訝異地注視下,逕自步向門外,「我跟你們走。」
是的,走,無論前頭是風、是雨、是斷崖,只要能不讓冉初容的眼眸那樣悲傷,不讓人再傷害她,他哪裡都願意去……
而他那股大無畏的氣勢,讓原本想上前拿人的衙役們不由自主地向後退了兩步,讓出一條道來。
這段路,好長、好長,長得百里晴川都看不到終點了……
但走到門口時,百里晴川終於還是忍不住了,「真的很抱歉。」
他這句話,是對百里家四姊妹及冉初容說的,只是百里家四姊妹與冉初容都沒有人答話。
不是她們不想說話,而是她們完全說不出話來!
因為她們不相信這個事實,至今依然不相信!
而說完了那句話後,百里晴川便走出這個他待了十二年的百里家,也走出了他的夢……
「喻千秋,我要休了你!」待百里晴川那孤單、仿若背著全天下至悲至苦的身影完全消失後,百里柔終於站起身,用著她這輩子最大的聲音,無視於所有人的側目怒吼了。
「休了我?作夢!」望著百里柔突然爆發的模樣,喻千秋雖有些詫異,但卻毫不在乎,「現在我可是百里家的當家了,我沒休了你就不錯了!」
「你……你……」淚,像潰堤般在臉上奔流著,百里柔生平第一回恨起自己的膽小、懦弱與得過且過。
若不是她,也許,今天這一切都不會發生!
她是膽小、是懦弱、是得過且過,但她不是傻子,不會傻到沒發現自己的弟弟總是滿懷心事、總是戰戰兢兢,不會傻到真的認為那個事事都為百里家著想、事事都護著她們四姊妹的人,真會是喻千秋口中的「殺人兇手」!
「所以羅,大家也別急著走,就跟我這個百里家新一任的大當家喝喝酒、一起慶祝慶祝吧……」
「是嗎?」就在喻千秋打算慶賀自己的「大獲成功」之時,突然,一個聲音自大門口響起,「百里家的當家?在夢裡嗎?」
「你是誰……哦,原來是那個沒出息、一天到晚在房裡睡大頭覺的帳房先生啊!」愣了愣,喻千秋望向開口之人,「居然這麼大膽?從明日起,你不必再來了,並且休想在我百里家的任何一家店舖裡露面!」
「是嗎?」程予中飛身下馬,大步走入院中,「我倒想把這句話反送給你,如果可以的話,最好乾脆由西京城裡消失!」
「程先生?!」
聽著程予中那樣自信與果決的話語,所有的人都傻了,唯獨冉初容一直隱忍著不流出的淚水,終於再忍不住地滑落眼眶,模糊了她的視線……
「你到底是誰?」怎麼也沒想到一個小小的帳房竟如此放肆,喻千秋怒氣沖沖地吼著,「憑什麼這麼跟我說話?」
「憑什麼?」冷冷地環視著四方,程予中嘲弄似地一笑,「就憑我是真正的百里晴川!」
「什麼……」
這句話,將早已陷入震驚中的百里家姊妹及眾人又嚇傻了一次。
「不相信嗎?把你的狗眼睜大點,看清楚了!」冷笑著由身後取出一堆信件及一個黃金打造的令牌,程予中將之拿到喻千秋的眼前晃了晃,「這是我百里家的家徽,而這呢,是那十五年裡,我爹寫給我的全部家書,最後的則是,你當時與人密謀炸毀那艘載著我開往西京城的船,所有的來往書信!」
第九章
沒有所謂的「殺人滅口」——
因為程予中根本沒死。
沒有所謂的「冒名頂替」——
因為程予中說百里晴川是他「同名同姓不同鄉」且「同年同月同日生」的結義兄弟,當初兩人說好一起上西京,可由於早知道喻千秋的野心,為了怕喻千秋使壞,因此兩人約定好,若當真出了什麼事,就由先抵達西京之人充當百里家的大當家,免得被喻千秋真的壞了事。
沒有所謂的「鳩佔鵲巢」——
因為在船難後失去記憶五年的程予中,在百里晴川四處找尋不得之後,最終上蒼垂憐、恢復記憶回到了西京城,但因知道喻千秋野心不死,因此與百里晴川策畫了這個局,就為了使喻千秋自爆!
更沒有所謂的「雙婚」——
因為在亦瑜城的那對母子,是百里晴川打小一起長大的哥兒們的遺孀與遺腹子,在知道他們的困難後,他自然不可能置之不理,便以「義父」的名義給予接濟。
檯面上的話說得那樣冠冕堂皇、滴水不漏,再加上喻千秋罪證確鑿,百里晴川自然無罪釋放。
只不過,就在大家都殷殷期盼著他回家時,他竟一句話也沒留,自己一個人趁夜悄悄離開了西京、離開了冉初容、離開了他努力十多年的百里家……
因為他明白,不管程予中如何為他粉飾太平,可他確實是冒名頂替、確實是鳩佔鵲巢……
而一想及程予中在他身旁五年竟什麼都沒有說破,百里晴川就既羞赧又感慨萬千,更何況,他明白冉初容與那真正的「百里晴川」兩人站在一起,本就比自己這個碼頭工相配,所以,對於原本就不屬於他的西京,他再無任何留戀,因為,也不會有人留戀他……
可百里晴川錯了。
在西京,其實很多很多人都留戀著他,特別是冉初容、程予中、百里家姊妹,以及小混子……
而這其中,又以冉初容對他的離去最無法原諒!
那日,當發現百里晴川竟不聲不響地走了,她簡直就要瘋了!
她不顧有那麼多人在場,氣得眼淚直流,讓百里家四姊妹忍不住也跟著她一起流淚……
跑了是吧?跑了是吧!
竟自責到連她都敢丟下跑了?
他怎麼就搞不明白啊!
百里家之所以有今天,全是因為他啊!
若不是他的努力與堅持,百里二字早在西京城的商界中消失,哪還有今日的「百里傳香」之說?
正因如此,所以先前她與程予中相談之後,他便明明白白的告訴她,其實他管不來那麼大的家業,也沒興趣管,所以他會盡量在喻千秋發難之前,先將放在當初醫治他失憶症的大夫之處的證明物件帶來交給百里晴川,讓百里晴川真真正正的成為「百里晴川」!
只可惜,由於路上耽擱了,所以事情還是發生了,而百里晴川「識相」地走了……
但其實他可知,現在的他早已不是以前那個在碼頭當搬運工,沒事還偷渡上船的小混混了!
她知道他一個人在書房時,總是不斷地讀書、不斷地練字,就為了讓自己像個百里家的人!
可其實,這家裡,誰比他還像百里家的人?
她知道他在外人面前不愛說話,全是怕自己會說錯話,丟了百里家的臉!
可其實,這家裡,他給掙的面子最多、最足、最實在……
經過十多年的歲月洗禮,以及他自己的發憤圖強,如今的他,比任何人都穩重、比任何人都有智慧、比任何人都擔得起「爺」這個字!
所有的人都明白這點,都敬重他、都佩服他,只除了他自己!
只有他,自始至終都沒有看到自己的改變,依舊把自己當成那個大字不識幾個的碼頭混混,整天擔驚受怕,害怕哪一天當別人發現他不是真正的「百里晴川」時,會鄙視他、看輕他……
只有他,將百里家照料得那樣好,卻仍害怕有一天當真正的「百里晴川」歸來後,他會找不回原來的自己,所以才隱姓埋名地到碼頭去工作,讓自己永遠不忘記自己最原始的身份,也利用那一點點的時間,讓自己緊繃的心情稍稍放鬆一下!
可誰會看不起他呢?
一直被他用心寵愛的百里家四姊妹永遠不會!
真的在船難中喪失記憶,且與百里家幾乎沒有感情,當初上西京城來就為了明白告訴大家他不想接那大當家的位子,只想四處流浪,可後來發現百里晴川竟為了百里家那樣努力、那樣拚命,因佩服他而留下來的程予中也不會!
而她,這個本就不貪圖百里家的一切,在知道真相之後心痛、心疼不已的他的「妻」,更不會……
所以,如今的她才會坐在這裡,坐在那個為了怕東窗事發後會毀了她一世清白,所以始終把持著自己的男人床上;坐在那個膽敢一句話都不說就離開她,把自己放逐到這極北之地來「逍遙」的百里晴川床上!
五個月,冉初容整整找了他五個月,在得知他竟跑到極北之地的一個碼頭棲身後,二話不說地來到這裡。
誰知到了之後,他竟不在!
不在也好,她剛好可以趁這個時候想想,等他回來以後,看她怎麼收拾他!
是的,收拾他,收拾他竟敢不知她這兩年多來,是真正將心繫在他身上、繫在他「大少爺」身上的!
可其實,她來,更是想向他證明,就算他不是「西京百里」,她依然不會離開他……
正當冉初容淚眼朦朧地想著「對策」時,屋外傳來了一陣叫嚷——
「川哥,你可回來了,有人找你哪!」
「別折騰了,快回家看看去!」
屋外,幾個兄弟對百里晴川居住的小屋努了努嘴,眼中滿是曖昧。
「怎麼,你嘴角抽瘋了?」望著兄弟們古怪的模樣,百里晴川哈哈大笑。
「你才抽瘋哪!」
「川哥,你也太不夠意思啦,這事兒居然都不告訴兄弟們!」
「究竟什麼事?」聽著那群兄弟們你一言、我一語地咒罵著,百里晴川納悶地問道。
「你自己進去瞧瞧不就明白了!」其中一個平時最愛貧嘴的兄弟喊得最大聲,「哦,對了,今晚我們絕不會來找你,你就好好……嘿嘿……好好的……」
罵了一句無傷大雅的粗話後,百里晴川納悶地快步走向自己那間簡陋的屋子,然後在推開門、望見裡頭的人後,整個人傻在當場!
天,怎麼可能……
「不會說話啦?」坐在暖炕上,冉初容望著百里晴川淡漠地開口,可其實她心裡早就激動得無法自已了。
該死的,他怎麼把自己弄得這樣瘦?就不能多照顧自己一點嗎?
「冉……」望著那張日日出現在夢中的絕美容顏,以及她臉蛋上的千年寒霜,百里晴川半晌後才找回自己的聲音,「冉……姑娘。」
「還記得我是誰?」冉初容冷哼一聲,「算你還有點良心。」
「我……我……」她冰冷的神情,讓百里晴川方寸大亂,「你怎麼——」
「把門關上,我冷得很。」未待百里晴川將話說完,冉初容便毫不客氣地打斷他。
「好、好!」慌亂地將門關上,百里晴川望著坐在他床上、身穿一襲白襖的冉初容,幾乎都要癡了。
她還是那樣的美,美得讓他幾乎懷疑自己是在作夢了……
「現在做些什麼?」望著百里晴川那副傻樣,冉初容冷哼一聲。
「就……就集結了一幫兄弟們,在碼頭上幹活……」百里晴川老老實實地回答。
「只有這樣嗎?」柳眉一挑,冉初容又問。
「還成立了工會,讓兄弟們互相能有個依靠……」
說得那樣簡單,當她什麼都不知道啊!
冉初容不是傻子,在來之前,自然將一切調查得清清楚楚。
她知道百里晴川來到這個碼頭後,像以前一般的幹起碼頭工的工作,但沒多久,他就將碼頭上原本各自討生活的弟兄們化零為整,徹底組織了起來,然後以他為代表,與各家船塢們談條件,若工資太低或者欺負人,大夥兒便不開工,讓那些貨物留在船上,永遠不見天日!
但只會談條件不是本事,他最大的本事,就是讓所有的人都信任他——他讓弟兄們知道加入這樣的工會,只要好好工作就能保障自己衣食無虞;他讓商家們知道,只要大家誠信以待,那麼任何時候都會有最認真、最努力的人來為他們工作。
「你……怎麼來了?」望著冉初容半晌沒有再開口,沉默許久之後,百里晴川終於忍不住地問道。
是啊,她不是該在西京城好好的、幸福的生活著嗎?為什麼會出現在這個鳥不生蛋的地方?
「不想看到我?」站起身,冉初容緩緩走至百里晴川身前,抬頭瞪著他。
「不、不是!我只是……」
他怎麼可能不想看到她?他想極了!想得心每晚都在疼著、痛著……
可他能說嗎?能說嗎……
「既然你想知道,那我就把話給你說清楚了!」望著百里晴川欲言又止的模樣,冉初容瞇起眼伸出纖纖食指,用力地戳著百里晴川的胸膛,「因為你,我已經沒臉待在西京了,因為你,所有的媒婆都笑話我了,因為你,沒半個人找我做媒了!若你覺得對我還有一份責任在,就讓我風風光光的回到西京!」
冉初容的話,自然全是假的,全是為了能夠待在他身旁,全是為了讓他明瞭,在這十多年後,他早已不是他心中所以為的那個碼頭混混,而是一個真正可以憑雙手打出一片天的「爺」!
不過這話,也摻上了她三分的拗勁,因為她發誓,只要他一天沒主動發現她的感情,一天沒找到他自己真正的價值,她就會不惜任何代價地在這裡跟他耗下去!
但百里晴川聽在耳裡,可全都當真了,當真到臉色一下子刷白,身子也徹底僵住了。
許久許久之後,當夜幕悄悄降臨,百里晴川才終於找回自己的聲音,「我找個乾淨點的地方給你……」
「我今晚就睡這兒。」望都沒望百里晴川一眼,冉初容冷冷地說著,「我一個人人生地不熟的,會害怕。」
「那我找個……」
「你不怕夜半里有人來欺負我?」抬起眼,冉初容睨著百里晴川。
「那……」
這也不行,那也不行,百里晴川真的不知道該如何是好了,只能愣愣地站在自己那什麼都沒有的屋內,望著冉初容微微顫抖的身子,然後,一傢伙衝出屋外!
嚇跑了?不會吧……
正當冉初容心中一驚,站起身來想追出去時,百里晴川回來了,手裡拿著借來的幾個火盆子。
他開始在房內來來回回地忙著,一面將暖炕燒得更熱,一面將借來的幾個火盆子放在屋內四角,努力地讓房內變得溫暖。
「我困了。」待他終於忙完後,冉初容用手遮住嘴,輕輕打個呵欠。
「哦,好……」一聽到她的話,百里晴川自然二話不說地趕忙將被褥鋪好,「你先睡吧。」
「嗯。」褪下身上的厚重白襖,將之放置於一旁,冉初容便閉上眼、側著身子睡在炕上,拉上被子,再不發一語。
怎麼穿得這樣單薄啊……
望著那個小小的身子縮在炕上,百里晴川心疼死了。
但他明白,她一定是不知道這裡的氣候如此嚴寒,又是匆匆離京,所以才會什麼都沒有準備……
輕輕地走至暖炕旁,半晌後,百里晴川終於也褪下外衣,咬牙躺至炕上,與冉初容背靠背,希望能用自己的體溫暖和身後的小人兒。
他曾經的……小人兒……
※※ ※※
就這麼思思量量、輾轉反側,直到夜半,百里晴川悄悄地下床,將火盆中的火撥熱,檢查過暖炕的熱度後,才又躺回了炕上。
只是他才剛躺下,還來不及背對冉初容,被子也才拉至腰上,一個暖曖的、香香的嬌小身軀便倚近他身旁。
「好冷……」
聽著那聲仿若夢囈的低喃,百里晴川身子一僵。
而那小小的、柔軟的身子,就這樣愈靠愈近、愈靠愈近,最後,整個人側身縮進他懷中,還將頭枕在他的左臂上!
聞著那惑人的暗香,百里晴川心跳加速,直到許久許久之後,屋中再沒有任何動靜,他才敢微微抬起頭、伸出手,想用單手將棉被勾上。
可才這麼一抬頭,他沒勾著棉被,卻被眼前所見的景象完全震懾住——
因為冉初容的單衣之內,竟然未穿抹胸!
再加上她方才側身的動作,讓衣襟略略鬆開,因此她那對豐盈的雙乳、以及深深的乳溝,如今就若隱若現地出現在他眼前!
喉嚨,整個乾澀,百里晴川的頭緩緩落至枕上,眼眸,直直地望著天花板,可身子,卻不由自主地有所反應了。
他能不動心嗎?
這身子,他足足戀了兩年啊,而五個多月不見的她,纖細的地方依然纖細,豐盈的地方依然豐盈……
正當百里晴川的身子緩緩僵硬之時,一隻小手突然撫上他的胸膛,由衣衫外侵入,直接碰觸到他火熱的肌膚。
而一對彈性十足的豐乳,就那樣曖昧地擠在他的身側,那柔軟的觸感令他幾乎瘋狂……
只不過,他身旁的小人兒依舊什麼都不知道似地沉沉睡著,可她身上的那股暗香,卻不斷地侵襲著他的鼻尖,讓他的意識整個混沌,而手,像被蠱惑似地,緩緩舉起,輕掃過那對豐盈的上緣。
「嗯啊……」
一聲如夢似幻的嚶嚀在耳旁響起,百里晴川徹底情醉了。
他側過頭,望著那張閉著眼的絕美小臉,望著那對誘人的豐盈,指尖,再度掃過那道豐盈間的深谷,感受著那股滑膩與柔嫩……
他的手,那樣依戀、渴望那種感覺,而那熟悉的觸感,竟讓他一時分不清是夢是真,恣意地任由手指在她雪白的渾圓上徘徊,感覺著那張小小的櫻桃口在他耳旁輕輕喘息……
撫過了她微露在衣衫外的肌膚,百里晴川的手更捨不得離去了。
他悄悄地撥開她的前襟,望著她的右邊渾圓由衣衫內緩緩滑出,最後,整個落在了衣衫外,落在了他的視線中!
輕輕捧起她皎白無瑕的右乳,百里晴川望著那誘人的粉色尖端,大拇指不自覺地一拂而過。
「啊……」
一聲嚶嚀在他的耳畔響起,睡夢中的冉初容彷彿有些難受地弓起腰肢,而這個動作,反倒使得她的雙乳更顯豐滿撩人。
一遍又一逼地輕拂那小小的乳尖,百里晴川癡迷地看著它緩緩地挺立、緊繃成一顆粉色的珍珠,而待珍珠一成形,他更是迫不及待地用手指攫取!
「呃啊……」冉初容小小的身子,微微地顫抖了起來。
她的反應令百里晴川立刻鬆開手,再不敢造次。
但他沒動,冉初容卻動了。
她的腿,不知何時,輕輕地曲起,覆上了他的腿際,而膝蓋,竟無意識地輕頂在他早已緊繃的碩大堅挺上!
這絕對是個酷刑,而這酷刑令百里晴川幾乎要發狂了!
他的眼眸,整個深邃了,而手,更無法克制地撫至她胸前,將她另一邊埋在衣衫內的渾圓也掏出衣外,來回地搓揉、輕擦、擠壓!
「唔啊……」
隨著百里晴川的瘋狂愛撫,冉初容的嬌喘愈來愈急促,雙頰也嫣紅起來,全身浮出一層薄汗,顫抖得更加厲害……
將枕在她腦後的手臂小心地抽出,百里晴川悄悄地把身子往下移,將臉的位置移到她的雙乳前,然後一手輕捏著其中的一顆粉色珍珠擰轉著,而唇,含住了另一顆。
「啊啊……」身子,無助地顫抖著,冉初容挺起胸閉眼嬌啼著,而覆在百里晴川腿上的腿,不斷地上下挪動,似是想藉此擺脫身上那股不知為何產生的難耐灼熱。
只是她這一挪動,不僅摩擦著百里晴川早已緊繃疼痛的碩大堅挺,更將他原本只鬆鬆綁住的長褲,往下一寸一寸地移動著!
一手與唇舌繼續挑弄她敏感至極的乳尖,百里晴川的另一手則往下伸,想按住她不斷挪動的腿,可是他摸著的,竟是她赤裸的腿部肌膚!
老天……她……她為什麼連褻褲也……
儘管心中是那樣的不解,但是當百里晴川的手一觸及她曲線優美的長腿時,就再也離不開了!
他忘情地來回摩挲她光滑的玉腿,然後更放肆地舔弄她的乳尖,一會兒輕咬、一會兒吸吮。
「不要……啊……」
聽著那只有夢中才能聽到的嬌啼與輕喘,百里晴川輕輕地將她的裙擺拉至腰際,然後把手悄悄移往她挺翹的雪臀。
「不要嘛……」此時,冉初容的呢喃聲多了一分令人心顫的嬌媚,雙手緩緩抱住百里晴川的頸項,將下巴抵在他的發上,急促地喘息著。
「我要……」百里晴川低啞著嗓音說道,大手由她的雪臀往前移。
側躺在他身旁、曲起一腿的冉初容,花瓣幾乎是完全綻放開的,因此,他的手一下子便來到她的花瓣中心,然後可說是立即就被那不知何時盈滿的充沛蜜汁浸濕!
「這……」有些不敢置信手中傳來的濕意,百里晴川舉起手,望著手指間晶亮誘人的蜜汁,在微微的火光下牽拉成極其淫媚的銀絲。
「討厭……」冉初容的嗓音夾雜著輕泣,她的腿不斷地蹬著,將百里晴川的褲子整個蹬開,讓他的碩大堅挺暴露在空氣中,「討厭……」
「天……天……」
一當自己的火熱被徹底釋放出來後,百里晴川的身子整個僵住了。
他不敢動彈,只能緊握雙拳,克制住自己想刺入冉初容體內的渴望!
多少年了?他想望了多少年了?
可就算他再渴望她、再依戀她,也不能、不該在這個時候侵犯她……
她不是他的、不是!
而在百里晴川全然停住了他的愛撫與挑逗後,冉初容的氣息卻沒有平復。
她依然微微地喘息著,身子不住地顫抖著。然後,她仿若不經意地轉了個身,背向百里晴川,曲起腿,只是這動作,卻將她的雪臀整個頂至他的腰腿之際,讓她身下那濕滑的蜜汁,浸濕了他腰腿部位的火熱肌膚!
老天,他是個男人啊,是個愛她的男人啊!
他到底該怎麼做才好?!
現在立刻離開,抑或是……
可他,又怎麼離得開呢?
最後,百里晴川長歎一口氣,側過身去,與冉初容轉往同一個方向,手掌輕輕地由她身下伸過,再度攫住她的渾圓雙乳。
「唔……」睡夢中的冉初容又輕喃了一聲。
百里晴川告訴自己,他只是要抱抱她罷了,只是想愛撫她罷了,畢竟過去這兩年多來,他都是這麼做的,也從沒出過差錯……
所以,他又開始撩撥冉初容的舉動,沉醉於她微微的顫抖以及撩人的嬌喘嚶嚀中,再無法自拔……
第十章
只是百里晴川怎麼也料不到,他的「從沒出過差錯」,卻因冉初容的「無意識反應」而擦槍走火!
原本只是享受手中柔嫩與滑膩的百里晴川,在輕吻著冉初容的耳垂、後頸,輕扯著她的兩邊乳尖之際,卻發現她的身子隨著自己的撫弄愈來愈熱,纖腰也不由自主地款擺著。
而她這麼一款擺,卻令得她因曲起腿而整個開放的花口,準確地抵及了百里晴川的碩大堅挺!
當女子的濕滑柔嫩與男子的堅硬火熱一碰觸,便再也離不開了。
百里晴川的腦子一下子全空白了,只感覺得到身下堅挺所碰觸到的花徑入口是那樣的洞開、那樣的濕滑、那樣的誘人進入……
下意識地微微一挺腰,百里晴川感覺著自己的火熱尖端,輕輕滑入了冉初容緊窄、溫柔、濕潤的花徑前端,而那兩相結合的感覺,那被絲滑甬道緊緊包裹住的暢快感覺,幾乎令他崩潰!
「啊啊……」這時,冉初容的嬌啼聲也突然拔高了。
一聽見那似乎夾雜著痛意的啼呼聲,百里晴川一驚,連忙將她的腿輕輕抬起,手指開始在她的花瓣中來回掃動,希望緩解她的疼痛。
「不要……」
感覺著身前可人兒的呼吸愈來愈急促,嬌喘愈來愈濃重,百里晴川的手動得更快了,而握住她一邊乳峰的手也不自覺地加重了搓揉的力度!
「嗯啊……」
感覺著被自己輕輕刺入的花徑前端汩汩泌出豐沛的蜜汁,感覺著她花口處的緊縮與顫抖,百里晴川再也忍不住地喃喃低吼——
「冉兒,我想要你,我好想要你!」
是的,好想、好想,可他不敢,更不行!
所以他只能讓他的可人兒,就算在睡夢之中也能幸福……
隨著那誘人花口處的緊縮頻率愈來愈綿密,百里晴川打算移開自己的碩大堅挺,換成手指的侵入,可就在這時,冉初容卻仿若由睡夢中驚醒似的,突然用雙手撐住床,坐起身子!
而就在這一刻,百里晴川那尚未來得及撤退的火熱堅挺,就這樣硬生生地刺入冉初容的花徑中,穿過那道薄膜,直達她體內的最深處!
「呃啊……」當花徑被他徹底貫穿之際,那陣破身的疼痛,令冉初容痛呼出聲,「你……你……」
「我……」百里晴川完全嚇傻了。
他根本不知道該如何反應,只知道自己的堅挺,被一道緊窒得不能再緊窒的細小花徑緊緊包裹住。
「你……」長髮,披散在肩側,身子,微微地抖顫著,但冉初容的雙頰卻艷紅如霞,「痛……」
「別動,冉兒!」
望著冉初容顫抖如風中細柳的身子,發現自己鑄下大錯的百里晴川既心疼又心痛,他自責地輕輕坐起身,將貫穿她身子的堅挺定住不動,然後緊緊地由背後擁住她。
「是我不好,你別動,要不會傷了你自己的!」
「你……」聽著百里晴川語氣中的自責與疼惜,冉初容果真不動了,她低垂的眼眸中雖閃著霧光,但嘴角卻有一抹滿足的笑意。
是的,她是故意誘惑他的!
若非如此,她怎會在抵達他的住處、知道他即將歸來時,便先褪去了衣衫內的抹胸與褻褲……
若非如此,她又怎會假意熟睡地任由他愛撫,然後在他說出「冉兒,我想要你,我好想要你」卻又努力克制住自己的時候,坐起身,讓他順利地與她結合成一體……
可她才不要讓他知道,不讓這個膽敢一句話都沒說就拋下她的男子知道!
「還疼嗎……」
許久許久之後,冉初容聽到百里晴川用他瘖啞的嗓音輕聲問道。
微微地點了點頭,冉初容一語不發。
望著身前那個小小的人兒,不知她現在心裡究竟在想些什麼的百里晴川,只能不斷地告訴自己,既然事已至此,他一定會負責到底的。
所以,他由背後環住她,雙手再度覆蓋上她渾圓的雙乳,那樣輕、那樣愛憐地搓揉著。
「你……你怎麼……呃……」當百里晴川小心翼翼地愛撫著她胸前的豐盈時,冉初容一直未曾褪去的情動,緩緩地又上升了。
「我只是……為了讓你不疼……」聽著那撩人心弦的嚶嚀聲再次響起,百里晴川的呼吸也變得濃重了。
「你把人家……啊啊……」感覺著在自己體內的碩大堅挺,不斷地將花壁往外撐去,冉初容用雙手抵著暖炕,顫抖著紅唇說道,「弄成……這樣……」
「我會負責的,」低下頭輕舔她的耳垂,百里晴川不斷地喃喃說著,「我會負責的!」
「誰要你……啊……」被那雙輕扯著自己雙邊乳尖的手逗弄得嬌喘吁吁,冉初容感覺到破身的痛楚已慢慢消褪,花徑之中升起一股因渴望而產生的細碎疼痛,「負責了……」
「我……」被冉初容說得一時語塞,但百里晴川卻沒有忽視她花徑中的微微緊縮,與那瘋狂泌出的蜜汁。
因此,他一咬牙,索性什麼都不再多說,輕輕地將冉初容向前推去,讓她趴成跪姿,而後,將自己的堅挺整個撤出,又由她的身後完全刺入!
「啊啊……」這一頂,幾乎將冉初容的身子頂穿了,讓她除了嬌啼之外,還是只能嬌啼。
「我會負責的!」聽著她無助又媚人的嬌啼,百里晴川握住她的纖腰,挺腰又是一撞,「一定讓你風風光光的回到西京去!」
「我……才……不要……」那直達花心的戳刺,那驚天的奇異快感,那男女交歡時才存在的羞人聲響與曖昧氣味,讓冉初容連話都說不出來了。
「我一定會!」
感覺著那為他而生、為他而存在的身子雖然柔若無骨,但卻能承載他的全部,百里晴川更加忘情地來回挺腰,一回又一回地將自己送入她體內!
「大少……爺……」身子被撞得前後晃動,雙乳被握得那樣緊,覺得自己已燃成一顆火球的冉初容不斷地嬌聲吟哦,「不要……不要……」
「要,小少爺。」望著她嬌弱可人的模樣,聽著她用嬌柔淫媚的嗓音喚他「大少爺」,百里晴川口中說著,可動作卻輕緩下來,「而且我還想看看你。」
「什麼……」一時不太明白百里晴川的意思,冉初容迷迷茫茫地說道,然後才發現自己竟被他抱起,半躺在棉被及枕頭堆起的柔軟小山上。
半躺著也就罷了,他竟還將她的手綁在暖炕的兩頭!
「你……這……」將小臉轉向一旁,冉初容簡直羞透了。
「碼頭工都是很粗俗的,」望著冉初容臉上因羞怯而生出的紅暈,百里晴川彷彿又回到了過去與她纏綿的那些日子裡,不自覺地說起那些挑逗的話,「你忘了嗎,小少爺?」
「我……」緊咬著下唇,冉初容羞得鼻尖都滲出了汗滴,然後在百里晴川將他的手指刺入花心之時,戰慄著、尖叫著,「呃啊……」
一邊霸道地吻去她的嬌吟,一邊將手指在她因渴望而疼痛的花徑中來回穿刺,百里晴川放肆的舉動,令她體內的蜜汁洶湧而出,在他的手心流淌成一條晶亮的河。
「大少爺……」被百里晴川逗弄得全身都在顫抖,冉初容再也忍不住地弓起腰身,「我……要……」
「要什麼?」將自己的堅挺抵住冉初容的花口,百里晴川雙手擠壓著她腫脹的雙乳,「被我破了身的小少爺?」
「要你……」冉初容輕泣著,不斷地款擺腰肢,然後在百里晴川終於將他的火熱堅挺完全埋入她窄小的花徑時,瘋狂地啼呼起來,「啊啊……」
在自己羞人又激狂的嬌啼聲中,冉初容感覺到百里晴川一進一出、一退一撞的速度愈來愈快,撞擊愈來愈猛烈,幾乎到了她無法承受的地步。
她只覺得花徑不斷地緊縮,並在他每一回的摩擦與撞擊後,下腹緊繃到最高點!
「我的小少爺……」
知道冉初容將經歷這一生中真真正正、因他進入而產生的第一次高潮,百里晴川不顧一切地跪在炕上,瘋狂地將自己一回又一回地送入她的花徑之中,然後體會著那女子高潮時才會產生的劇烈痙攣在她的體內發生!
「啊啊……」
天地,一下子全消失了,在百里晴川那高速且驚人的碰撞下,冉初容體內的壓力整個爆開了!
一股驚天的快感在她的四肢百骸中來回竄動,令她只能顫抖著唇角瘋狂地呼喊著,然後,在不知第幾回被他領至歡愛之巔時,感覺著百里晴川一陣猛衝、一聲低吼後,一股熱流直射入她的花徑最深處,令她體會到一種極致的快感!
在那陣久久不褪的快感中,她眼前一黑,整個人軟倒在她此生最愛、但卻也是最不懂女人心的男人懷抱裡……
※※ ※※
三年後。
在這個極北之地的碼頭上,冉初容與百里晴川整整待了三年。
這三年裡,百里晴川真可算是白手起家的優良典範,他靠著以往替百里家經商的經驗、多年來培養出的穩重氣質,以及不間斷地努力,將他的工會往南擴展,讓所有的商家只要聽到「百里碼頭工會」這幾個字,便安安心心地將工作交給他們。
除了工會之外,他也招攬了一批手藝好的造船工人,經營起一家造船場,還經營得有聲有色。
而冉初容呢,平時在家中做些女紅,要不就替那些天天「川嫂」來、「川嫂」去的弟兄們做門好親事,看著他們一個個笑逐顏開,自己也笑得開懷。
這樣的日子,冉初容過得自在,可看在百里晴川眼中,卻越發覺得內疚。
畢竟這偏僻的極北之地,哪比得上西京的繁華啊?
在西京,她要什麼有什麼,可在這裡,想要一匹綢布,想要一點染料,都得等上大半個月……
可她卻一直陪著他待在這裡,住在那間就算塞滿了火盆子也依然透著一絲寒意的房子,從未喊過一聲苦,從未叫過一聲累,更從未提起回西京之事。
他怎麼對得起她啊,怎麼對得起啊……
他明白,也許她是認了命,才會「嫁雞隨雞、嫁狗隨狗」地待了下來,只是,他實在捨不得她這樣。
像她那般好的姑娘、那般好的女子……
儘管捨不得,可就算在今天,他像是已經做出了一些成績,像是可以讓她比較不丟臉的回西京了,他卻依然沒提過一個字。
還是因為捨不得,所以他對自己的成果一個字也沒提,一個字也沒說,就怕她知道後真的要回西京,到時就再也無法像現在這樣伴在他身旁……
知道自己是那樣的自私,所以他才更努力地在生活上提供她任何他所能提供的東西,只希望在那一天真正來臨之前,他可以日日都看到她開心的笑顏,甚或是……在未來的某一天,她能看到他的心,真真切切地愛上他這個欺世盜名的「大騙子」……
「那就拜託你了。」這一日,趁著冉初容出外說親的時候,百里晴川找了一個熟識的老大媽來長談了許久。
「川爺,看您說的是什麼話,這事兒就包在我身上,」就見那個笑容可掬的老大媽拚命地拍著自己的胸脯,「包管給您找著一個聰明伶俐、懂事可愛、手腳麻利,摟在懷裡暖呼呼、能生會養的來!」
而老大媽的這句話,恰巧讓說親回來的冉初容聽了個一清二楚,以致於她整個人愣在了當場,再也無法動彈。
聰明伶俐、懂事可愛、手腳麻利,摟在懷裡暖呼呼、能生會養的?
難道……百里晴川要收二房?!
不可能吧……她一定是搞錯了……
不過,也難說啊!
人們不常說,「男人一有錢就使壞,女人一使壞就有錢」,他現在有頭有臉、有錢有地位了,自然想傳承下去,而她,這三年來,連個消息都沒有……
是的,這三年來,他極盡所能地寵著她,可直到今天她才發現,也許子嗣真的很重要,甚至重要過她……
正當送走了老大媽的百里晴川微微一笑,打算回去繼續工作時,一抬頭,看到的卻是站在遠處、一臉清淚的冉初容!
她在流淚?!發生什麼事了?!
「冉兒!」正當百里晴川因著她的眼淚心中一緊時,卻發現冉初容回身就跑,他趕忙追上前去,一把握住她的手焦急地問著,「你怎麼了?怎麼哭了?誰欺負你了?」
「放開我,我要回西京了!」用另一手不斷地抹著淚,冉初容掙扎地想要回房。
聽到冉初容的話,百里晴川的身子,一下子僵住了,半晌後,他輕輕鬆開她的手,嗓音那樣瘖啞,「是嗎……要回西京了……那我……幫你整理……」
說完了這句話,百里晴川便默默地走回那間他倆共同生活了三年的屋子,望著裡面的景物,任心底那股酸澀湧入眼中。
她終究是要走了,他終究還是留不住她……
許久許久之後,百里晴川顫抖著一雙大手,開始細心地收拾屬於冉初容的衣物,以及他買給她的所有小玩意兒。
而跟在他身後回到房裡的冉初容,望著他的舉動,心徹底地碎了。
整理?他居然幫她整理?!還整理得那麼徹底,這三年來,他買給她的所有物件,沒有一項遺漏……
「你幹嘛就那麼急著趕我走?!幹嘛就不能留留我?!」冉初容再忍不住地撲上前去,用一雙粉拳拚命捶打他的背,「我就這麼礙你的眼嗎?!你要娶二房你就娶啊,反正你現在有本事了嘛……」
「二房?」聽見冉初容的話,百里晴川不由得愣了愣,「我哪有本事娶二房啊,我又不是西京城的百里——」
「誰管你是哪個百里家的啊!誰在乎過你是哪個百里家的啊!」任淚水如決堤般地在臉上奔流,冉初容放聲大喊,「我只認識一個百里晴川,一個綽號『大少爺』的碼頭工人,一個什麼事都只為別人想,什麼事都肯為別人做的『大少爺』……」
「是我啊,小少爺!」輕輕捉住冉初容用力捶打他的雙手,百里晴川愛憐地親吻著她的雙頰,「我就是你的大少爺啊,那個早為你動了心的大少爺。」
「你少騙人了!我全聽到了!」冉初容淚流滿面地喊道,「動心有什麼用?動心了還不是要找二房?動心了還不是忙著趕我走?」
「小少爺,我只是讓人給你找個伴,一條你抱起來暖呼呼的小狗!」知道冉初容會錯了意,百里晴川連忙解釋,「我實在捨不得你一個人在這裡陪著我辛苦受累,可更捨不得你回西京……」
「你……你……」聽到「小狗」兩個字,冉初容一愣,小臉徹底地紅了起來,「狗……狗……」
「狗。」
望著冉初容那張發覺自己搞錯了的窘迫小臉,回想起她剛才醋意十足的言語,再思及這三年來她所做的一切,百里晴川突然心中一動。
她,會不會其實是在乎他的?
她,會不會之所以不提、不說、不叫苦、不叫累,只是因為真心想待在他身旁,想用時間來讓他明白,無論他是不是西京百里家的百里晴川,她的感情,由始至終都未曾改變過……
許久許久之後,他長長地歎了一口氣,「你為什麼就那麼拗啊?還拗得那麼傻,而我,怎麼就那麼笨啊?」
是的,竟那麼笨,笨得以為一個女子會只為了那麼一點小事,就在這極北之地待上了整整三年,並且從未開口抱怨過一句。
是的,竟那麼笨,笨得這麼晚才發現,他的可人兒,其實也如同他愛她一般地戀著他。
「我……」聽到百里晴川的話,冉初容噙著淚水愣愣地問,「我拗什麼了?你又笨什麼了?」
「其實你來這裡,並不是因為在西京待不下去了,對不對?」用拇指輕輕拭去她臉上的淚,百里晴川愛憐不已地說著,「你是特地來陪我的,對不對?」
「誰、誰特地來陪你了……」
「你看你,還不拗?」輕吻一下冉初容羞紅的粉頰,百里晴川又說了,「明明就是還不說,硬是讓我把你留在這極北之地三年,苦了你三年……」
「我不苦!」聽到百里晴川話中的歉意,冉初容的眼圈又紅了,「我一點都不苦!」
「可我心裡好苦,」百里晴川苦笑了起來,輕輕抱著冉初容說道,「我多想讓你過好日子,更幾度想送你回西京,可心裡怎麼都捨不得,因為生怕你一回去,就再也不要我了!」
「明明是你先不要我的!」想起三年前知道他走時心中的痛,冉初容又忍不住地捶著他,「那時,明明是你把我留下一個人走的,你竟敢留下我一個……竟敢……」
「我怕啊!」任由冉初容捶打著自己,因為連百里晴川都想揍自己了,「我怕你看不起我,怕你愛上的不是真正的我……老實說,在剛才之前,我一直都還在害怕,害怕你之所以留下,是因為不得不留下……」
「沒出息、沒出息透了!都三年了還看不出來……」
「是啊,罵得好,連我都想罵我自己了。」百里晴川無奈地笑了笑,但笑著笑著,眼眸卻那般的溫柔,「不過,我想我這輩子還是有件有出息的事,那就是看上了你,然後也被你看上……」
「你有出息的事多了,哪只這一件?就你自己沒看出來,我們全百里家的人都看出來了!」
「我們……全百里家?」聽到冉初容的話,百里晴川愣了愣。
「你以為等著你的就我一個人啊!」望著百里晴川既眷戀又不敢置信的眼神,冉初容站起身走至屋內一角,將一大疊的信件取至他的眼前,「柔姊姊、香姊姊、風妹妹、韻妹妹,還有程先生,天天都在問我們什麼時候回去,柔姊姊還說了,你一日不回,她一日不改嫁,因為她一定要你回去主持她的婚禮!」
傻傻地望著那疊厚厚的信件,傻傻地讀著其中真情流露的一字一句,許久許久之後,百里晴川終於抬起了頭,眼中有淚。
「冉兒,一會兒回封信吧,就說……再過幾日,我們就會回西京城……就會回西京百里……我們的……家……」
「嗯……」倚進百里晴川的懷中,冉初容吸了吸鼻子,「回去以後,我們還要去看我的姊妹,看你的兄弟,還有,再不許你提什麼真的假的之類的事,也不許你說什麼配不配的,更不許說什麼騙子不騙子的,還有……」
「好好好,你說什麼都好,我的小少爺,我的少奶奶,我百里晴川名副其實的月老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