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景緞121∼140
十景緞(一百二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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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中群禽不絕怪叫之中,又傳出羽翼拍撲之聲,夜空中不時有黑影飛快
穿梭,更添陰森氣氛,猶如幽靈鬼魅。那陣風越吹越寒,雖不甚強,卻是冰
冷異常,當真不似人間氣象。
一個嘍囉被吹得心裡發毛,道︰「三大王,這地方陰森得緊,咱們不如
先離開這兒。」郭得貴雖是驚疑不定,卻也不肯在手下之前失了面子,大聲
道︰「呸!不過是幾隻賊鳥叫了幾下,起了陣冷風,又算得什麼?都在這山
裡過了兩天了,又有發生什麼事了?要是下了山去,遇著官兵搜捕,豈不是
多費手腳?怕什麼,都跟我來!」提了雙錘,反往陰風吹來的方向走去。
眾嘍囉不敢違抗,只得硬著頭皮跟過去。趙婉雁被其中二人抓著手臂,
一同押去,心裡說不出的懼怕。滿山禽鳥依然鳴叫不休。
走出十幾丈遠,夜幕之中,依稀可辨前頭是一處峽谷,風勢由此而來。
郭得貴見那峽谷一邊山壁上有個漆黑之處,仔細一看,卻是個天然生成的山
洞,心中一喜,道︰「妙極!咱們平日就藏在這個洞裡,可不必受風吹雨打
之苦了。」轉頭一看趙婉雁,見她一雙清澄的眼中充滿懼意,身子微微顫抖
,嬌弱不堪,心中邪念又生,叫道︰「先把這妞兒押到洞裡,讓她跑也跑不
掉。這小妞是趙廷瑞那老賊的女兒,待我將她好好整治之後,各位弟兄見者
有份,儘管享受,出一出趙老賊給咱們受的鳥氣。」群賊高聲呼叫,個個興
奮之極。捉住趙婉雁的兩人迫不及待,便拉著趙婉雁往洞穴過去。
趙婉雁雖知掙扎也是徒勞無功,但是仍然拚命抵抗,哀聲道︰「郭寨主
,請……請你別這樣,當日向大哥和你動手,也沒有為難你啊……」郭得貴
哪裡肯聽,嘿嘿嘿陰笑幾聲。
兩名盜賊捉著趙婉雁走到洞口,陡覺一團冷森森的寒氣撲面而來,三人
都是身子一抖,打了個寒戰。那兩名嘍囉叫道︰「三大王,這洞口古怪,有
股冷氣,凍得厲害!」
郭得貴正自想著趙婉雁的胴體會是何等嬌艷誘人,忽遭打擾,甚是不耐
,罵道︰「胡說八道什麼,快進去!」兩賊大眼瞪小眼,只得架著趙婉雁走
進山洞,一人舉著火把,火光照耀下,見那山洞高約二丈,深約四五丈,往
左拐了個彎。一人摸了摸趙婉雁的下巴,笑道︰「這地方不錯,小妞兒叫起
來定是加倍的爽耳。」另一人道︰「可惜又得給三大王先玩,他總是把娃兒
身上弄得油膩膩的,幹起來不大舒服。」先前那人心念一動,淫笑道︰「不
能在三大王之前上這個小妞,先摸幾把也好。」說著手一伸,便往趙婉雁大
腿摸去。
趙婉雁驚叫一聲,向旁一退,後面另一人卻趁勢拉住她,從後頭往她胸
口抓去,隨手將火把擱在地上,兩人各自捉住趙婉雁的手腳,將她按倒在地
,四隻手爭先恐後地往她身體各處侵略。趙婉雁急叫道︰「不要……不要…
…」淚珠散落之際,依然無法遏止兩人邪行,一隻手已然在她乳前揉搓,淫
邪的笑聲縈繞洞中。
忽然之間,一道冷氣從左邊洞道拐彎直衝出來,颯地一聲,火把立時熄
滅,洞中一片黑暗。這冷氣當真冰寒徹骨,一時之間,三人只覺全身血液似
乎都結成了冰,牙關格格作響。兩賊大為驚懼,均覺這無端而來的寒氣實在
太過詭異,慌亂之中,正待起身,忽聽洞中左側一個聲音說道︰「通通滾出
去。」這語調奇冷奇淡,說出口來,猶如一條拉直的鋼線,毫無情感,竟不
似人之聲調。
兩賊和趙婉雁聽得洞中忽然有人出聲,又是這等詭譎陰冷,吃驚之餘,
無不駭然失色。一陣冷風跟著捲來,似乎三魂七魄也被這陣鬼氣森森的怪風
引帶而去。兩名嘍囉驚聲大叫,竟不顧趙婉雁,連滾帶爬地逃出洞外,叫道
︰「有鬼,有鬼!」
郭得貴見洞中火光突熄,正自奇怪,接著見到兩人狼狽而出,口中呼叫
有鬼,心中一跳,道︰「鬼?」一名嘍囉臉色發白,結結巴巴地叫道︰「三
……三……三大王,洞……洞洞……洞裡有鬼啊!」另一人猛點其頭,卻是
嚇得說不出一個字來。
郭得貴見了兩人的驚惶神色,心中暗暗發毛,暗道︰「莫非洞中真有什
麼鬼怪,才起這樣的怪風?管他娘,總得先把那妞兒抓了出來。」當下帶著
眾嘍囉上前,要往洞中探去。
趙婉雁一人被留在洞中,幾乎伸手不見五指,驚魂未定,暗道︰「這些
惡人怕成這樣,難道……難道真有鬼魅?那聲音……真也不像人的說話啊。
」一時之間,不知該慶幸暫時免於遭受侮辱,還是憂心洞裡鬼怪的可怖。便
在此時,那聲音又道︰「不想死,就快滾出去。」
趙婉雁聽著這冷若鐵石的寥寥數字,心底一股寒意直升上來,強忍懼意
,顫聲說道︰「你……你是人還是鬼?」那聲音這次只吐出一個字,說道︰
「鬼。」
趙婉雁膽量本小,一聽此字,身子一震,嚇得險些驚叫出來,但隨即想
到︰「世上真會有鬼承認自己是鬼麼?」但她畢竟從沒見過鬼,倒也難以置
喙,心中反而定了不少,暗道︰「就算是鬼好啦,可是他好像還不大兇惡。
我要是出去,定會給那些人捉住,與其失了貞節,還不如冒險跟鬼打交道。
」她這是絕望之中的異想天開,全沒顧及這「鬼」的想法,當下低聲道︰「
鬼……鬼先生,你讓我在這裡躲一下好嗎?外面有一群惡人,他們……他們
要捉我。」
那聲音說道︰「那些人是誰?」趙婉雁輕聲道︰「是……是白虎寨的三
寨主,他姓郭。」那聲音沈默一陣,道︰「你過來。」趙婉雁聽他說話依然
全無生意,雖然令人害怕,可是似乎並無加害之意,當下鼓起勇氣,摸著洞
壁走到左邊彎洞。黑暗之中,瞧不見任何事物,她不知該往哪邊說話,只得
道︰「鬼先生,你在哪裡?」
話才出口,一道火光隱隱照來,卻是郭得貴帶人進來查探。趙婉雁藉著
火光,瞄到身旁一個影子,正待轉頭相視,忽聽呼地一聲,趙婉雁只覺身邊
掃過一片冷氣,火光立滅,只聽得群賊驚聲叫嚷,四下又歸於黑暗。
忽聽幾下沈重的腳步聲,正是郭得貴大著膽子走了過來。他雙錘交擊,
一聲砰然巨響在洞中迴盪不去,趁著這股氣勢叫道︰「什麼妖魔鬼怪,快快
現形,看老子一錘把你……」把你如何,尚未交代分明,趙婉雁忽覺一股吸
力將自己憑空扯退,耳聽一股勁風刷然而過,其聲如撕布帛,接著便是一聲
殺豬般的慘叫,幾聲沈重的鏗 之聲,緊跟著又成了一片恐懼驚叫。
趙婉雁不知所以,正自茫然,忽聽那聲音在耳畔響起,冷冷地道︰「郭
得貴,這招不會要你的命,快快滾了出去。要是你們再來擾我,一個個都殺
了。」群盜聽了,無不心驚膽顫,哄鬧成了一團,扶著郭得貴落荒而逃。
趙婉雁呆了半晌,待得驚覺群賊已然逃遁,心裡一鬆,支持不住,倚著
洞壁緩緩坐倒。那聲音也不再出聲。趙婉雁心神稍穩,暗道︰「他好像不是
鬼啊,鬼應當是一下子勾走人的魂魄,怎麼也會像向大哥他們那樣,有什麼
武功招式嗎?」
她怔怔地出了會兒神,低聲道︰「謝謝你幫了我,你……你應該不是鬼
罷?」那聲音冷冰冰地道︰「我是鬼。」趙婉雁聽他仍說自己是鬼,不免還
是頗為害怕,輕聲道︰「可是……可是你能這樣跟我說話,是不太像……不
太像鬼啊。你……你是什麼樣的鬼?」她這話出口,那聲音便停了話。過了
半晌,那聲音說道︰「整個武林只有我一個鬼,黃仲鬼。」
十景緞(一百二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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洞中之人,正是皇陵派中僅次於龍馭清的高手,明孝陵守陵使黃仲鬼。
他自巾幗莊一戰為慕容修、向揚、文淵三人聯手擊退,更中了文淵一劍,創
傷極鉅,退走之後,並不回京城覆命,獨自來到山中療傷。他所修練的太陰
真氣,乃是一門極其詭變霸道的內家功夫,攻敵護身,威力均是奇大,卻有
一樣不利之處,易於調理內傷,但一受外傷,卻反較常人難以痊癒。只是黃
仲鬼內外兼修,平日幾乎無戰不勝,偶受外傷,也甚輕微,唯有此次受創過
甚,不得不覓地藏身休養。
趙婉雁不常與向揚談到武林中事,對皇陵派所知也不多,不知黃仲鬼是
何等人物,聽他這麼說,心中頓時鬆了一口氣,微笑道︰「原來你也是江湖
人物,那麼就不是鬼啦。」此時週遭已不若先前陰冷,可是一片黑暗,趙婉
雁頗感不安,低聲道︰「黃先生,我可以點火麼?」黃仲鬼道︰「點。」斷
音簡潔,似乎一個字也不想多說。趙婉雁取出火石,摸黑把郭得貴等人拋下
的幾根火把堆在一起,點著了火。
火光一起,洞中冷氣突然大盛,火頭為之一暗,似乎隨時都要熄滅。火
光雖是明滅不定,但趙婉雁心裡總算是踏實不少,側頭一看,見黃仲鬼端坐
洞中,臉色陰沈,眼神中空空蕩蕩,全身洩著一股灰氣,直如石雕冰像,不
帶生人氣息。趙婉雁一見之下,心中打了個突,心道︰「這人當真還活著麼
?他若堅稱自己是鬼,只怕我也信了。」
黃仲鬼目光凝視趙婉雁,道︰「你孤身一人,夜走深山,所為何來?」
趙婉雁聽他這幾句質問,雖是冷冷的不帶揚頓,但似乎不含惡意,當下低聲
道︰「我……我本來是住在山下村子裡,可是今晚這些盜賊打了過來,才逃
到這裡來的。」黃仲鬼聽了,沈默半晌,又聽他道︰「你的樣貌衣著,不會
是農家村女。你是何人?」
趙婉雁不願透露郡主身份,卻又不知如何應對,怯怯地躊躇半晌,才道
︰「其實,我……我是……是從家裡出來找人的。」她說這話之時,悄悄低
下了頭,含羞帶怯,不好意思對著黃仲鬼說出,舉止神態,全是小姑娘的嬌
柔模樣。黃仲鬼道︰「找什麼人?」趙婉雁臉上一紅,說不出口。
黃仲鬼見她不答,突然右臂一伸,掌中虛抓,內力所至,趙婉雁身不由
主地向前一傾,突覺手腕一緊,左腕已被黃仲鬼五指扣住,不禁驚叫道︰「
啊……你……你幹什麼?」黃仲鬼一言不發,霎時之間,一股冷氣自黃仲鬼
手中直透過來,趙婉雁渾身一顫,凍得瑟瑟發抖,只覺天旋地轉,腦中一陣
模糊,身子緩緩軟倒。
黃仲鬼原是要探她內力虛實,沒想到她絲毫不會武藝,身體又這般柔弱
,一試便暈了過去。他收回寒氣,再運內力,趙婉雁嚶嚀一聲,神智慢慢清
醒過來,勉力撐起身子,倚著洞壁,猶自冷得發抖,緊張地看著黃仲鬼,神
情慌亂,低聲道︰「你……你……」
黃仲鬼道︰「我試一試你的武功罷了。你不會武功?」趙婉雁怔怔地搖
了搖頭,縮著身體,心裡甚是害怕,輕聲道︰「我不會武功的。」黃仲鬼向
她瞧了一會兒,道︰「向大哥是誰?」
趙婉雁一愕,隨即想到︰「想必是他聽到我跟郭得貴說的話了。」思及
向揚,趙婉雁懼意稍減,心中油然升起幸福之感,低聲道︰「向大哥,他…
…我就是要去找他啊。」黃仲鬼道︰「他的武功,相當厲害?」趙婉雁微笑
道︰「我不懂這些,也說不上來,可是我覺得是罷。」
黃仲鬼眼神微一閃動,道︰「這個人的名字,叫什麼?」趙婉雁耳根微
熱,遲疑不說。黃仲鬼道︰「這人姓向,是不是叫做向揚?」
趙婉雁乍聞此言,大吃一驚,叫道︰「啊,你……你怎麼會知道?你認
識向大哥?」黃仲鬼道︰「認識。」趙婉雁心中怦然,面浮紅暈,窘得不知
說些什麼,心道︰「他認識向大哥,那……是向大哥的朋友嗎?可是向大哥
從來沒跟我說過他啊。他肯伸出援手救我,應該也不是壞人,可是,可是…
…他到底是什麼人?」
黃仲鬼探知趙婉雁將去尋找向揚,心中卻另有主意,道︰「你說要找向
揚,到哪裡去找?」趙婉雁心頭正亂成一團,呆了一呆,才低聲道︰「我們
有約了地方,在那裡見面的,只是……只是不知道他在不在。」黃仲鬼道︰
「你是他的妻子?」趙婉雁心中一跳,羞得粉臉通紅,輕聲道︰「還……還
不是……」
片刻之間,黃仲鬼心中轉過了幾個念頭,道︰「你既然不會武功,這一
路上若遇匪徒,未必能再化險為夷。」趙婉雁低聲道︰「我知道,可是……
那也沒辦法啊,我非去見向大哥不可。」黃仲鬼道︰「你留在這裡,等我療
傷兩日,我送你去跟那向揚相見,如何?」
趙婉雁一怔,道︰「你……你送我去找向大哥?」黃仲鬼道︰「不錯。
」趙婉雁仍是不敢相信,道︰「這……這沒有理由啊。」黃仲鬼道︰「我本
來在此療傷一畢,便要去找向揚,並非因你之故。」趙婉雁聽著,只覺不可
思議,道︰「你找向大哥要做什麼?」黃仲鬼道︰「我自有我的事。」
趙婉雁暗暗端詳黃仲鬼,不知該否信任於他,心裡猶豫不決,低聲道︰
「可……可是……我一個女兒家,怎能……跟你同行……」黃仲鬼道︰「無
須憂慮,你只要在此等我兩天,待我傷癒,自行動身便是。一路上我不會現
身,只是暗中隨你前去,無人知覺,你便如一人獨行一般。」
趙婉雁雖不知黃仲鬼的身份,但見他輕易逐退郭得貴等人,氣勢非凡,
料想必是武林中非同凡響的人物,又聽他肯顧全自己,心中暗想︰「這人如
此厲害,若要對我施以脅迫,我也抵抗不了。聽他所言,或許確實不懷歹念
,且信他一次,先見到向大哥再說。」
主意既定,趙婉雁輕輕點頭,低聲道︰「黃先生,你說還要在這裡等兩
天麼?」黃仲鬼道︰「不錯,過得兩天,便可動身。」趙婉雁稍一沈吟,輕
聲道︰「好吧,我……我就等著,到時候一定要走了喔。」黃仲鬼道︰「很
好,兩天之後上路,我保你一路平安無事。」手掌輕揚,一股冷氣送出,火
焰頓滅,洞中又是漆黑一片。只聽黃仲鬼道︰「睡罷。」便不再出聲。
趙婉雁見他再無動靜,定下心來靜聽,洞中只聽得見自己的呼吸聲,好
似黑暗中只有自己一人,黃仲鬼已憑空消失一般。
她生來怕羞,本來無論如何,難以答應與一個陌生男子同行,可是黃仲
鬼自始至終,說話舉止實無生氣,冷得如鐵如石,趙婉雁只覺此人十分詭異
,倒不如何排斥,心道︰「這人為什麼會這樣?世上真有這樣的人麼?他…
…他實在不像活在人間啊。」一時之間,趙婉雁忽起憐憫之意,覺得這個毫
無生息的人心中,定然失去了許多東西,空空洞洞,只餘軀殼,心裡不禁為
他感到一陣難過。
這一夜就此過去。次日清晨,趙婉雁睡醒過來,胸口微感鬱悶,身體有
些燥熱。洞中光線甚微,陽光未能直接照進洞中拐彎處,但仍瞧得清週遭。
但見黃仲鬼依然端端正正地盤坐原處,雙目緊閉,一動不動,便似冰僵化石
,也不知是睡是醒。
她腹中飢餓,見洞中並無糧食,便走出洞去,左尋右找,在一棵梨樹下
撿了幾個梨子,回到洞裡,見黃仲鬼仍在盤坐,便輕聲喚道︰「黃先生!」
黃仲鬼睜開眼來,卻不回話。趙婉雁將一個梨子遞過去,輕聲道︰「你還沒
吃東西罷?」黃仲鬼卻不接過,道︰「我不吃東西。」又闔上了眼睛。
趙婉雁微微一怔,有些發窘,只得把梨子放在他身前,自己吃了一個。
她在山中無事可做,從早至晚,黃仲鬼什麼也沒吃,只是閉目端坐,趙婉雁
瞧得無聊,只得隨意在山中閒步,更加思念向揚,只盼這兩日趕快過去。
這夜到了三更半夜,趙婉雁正自熟睡,忽然驚醒,只覺週遭冷得厲害,
有如隆冬。黑暗之中,但聽黃仲鬼深深呼吸,聲如朔風,幾下呼吸之後,洞
外傳來幾聲梟啼,接著山中禽鳥紛紛鳴叫,一如前夜。趙婉雁置身洞中,冷
得直打寒戰,顫聲道︰「黃先生,為什麼……這樣冷?」她不知黃仲鬼功屬
至陰,此時正以獨門功法運氣療傷,卻不能開口吐言。
她裹衣瑟縮,依然奇寒難當,取出火石想要打火,不料答答答連打幾下
,只出現半點火光,便即熄滅。趙婉雁本就體弱,此時實在禁受不住,趕緊
跑出洞穴,以避寒氣。
一出洞口,只覺峽谷中夜風陣陣,將寒氣往下風處吹去。趙婉雁逆風走
去,太陰真氣無法隨及,便不覺寒冷。夜裡秋風本有冷意,但比之洞中陰氣
,卻是舒服不知多少倍了。
趙婉雁不敢立時回洞,心道︰「先等那冷氣退了再回去罷。」越往逆風
處走,禽鳴聲越是不顯,想來未受太陰真氣驚嚇。
她信步來到一處林地,找了塊大石坐下,擡頭仰望夜空,聽著遠處鳥鳴
喧囂,心中驀地一陣寂寥,幽幽地歎了口氣。
過得一陣,趙婉雁已不覺絲毫寒意,胸口卻又覺得有點脹熱。趙婉雁微
覺奇怪,心道︰「今天一早,也是這般感覺,怎麼……會這樣?」心中一加
念及,更覺雙乳悶得難受。趙婉雁臉頰泛紅,明知深山之中人煙罕至,仍緊
張地左右張望,眼見四下無人,亦不見黃仲鬼離洞前來,當下稍稍敞開衣襟
,又環顧四周,這才拉開衣襟,低頭看去。她素來嬌羞,便對自己的身體也
不常留神多看,這時查看自己的乳房,竟然頗為不好意思,臉上微微發燙。
淡淡的月光之下,雙乳白嫩可愛,仍是兩個極其漂亮的形狀,因為心情有些
緊張,櫻紅的乳頭似欲挺立。
山間涼風習習,吹在她裸露的肌膚上,趙婉雁心中怦然跳動,莫名其妙
地暗自害羞,但仍伸手摸摸胸脯,只覺雙乳脹塞,有種說不出的煩躁感覺。
趙婉雁想了一想,登時醒覺︰「啊,是這兩天沒有喂寶寶哺乳,所以才這樣
脹脹的?」
趙婉雁能夠泌乳,本是白虎所導致,原因雖然難解,但白虎之意,顯是
要她代為哺育小白虎。小白虎尚未斷奶,平日一天要吸奶數次,趙婉雁也習
以為常,這一天多來未經小白虎吸吮,乳汁卻分泌如常,此時已積下不少,
也難怪她乳房脹熱,難以宣洩。想到此節,趙婉雁頓覺不知所措,小白虎並
不在此處,便要餵乳,又從何喂起?霎時之間,只急得她俏臉生暈,拉上了
衣襟,眨了眨眼,心中拿不定主意。
忽然之間,她回憶起與向揚纏綿時,向揚曾親吻她的乳頭,把她挑逗得
流出奶水來,自己婉轉嬌啼,引得向揚亢奮超乎尋常,那一戰激烈無比,此
時一想,仍不禁面紅耳熱,心頭狂跳。趙婉雁越想越出神,既感甜蜜,復又
害羞,心道︰「向大哥……他那一次真的讓我羞死了,可是,真是舒服……
」一隻手掌輕輕撫摸了一下乳峰,其上的先端早已在她的綺思之中變得堅挺
紅潤,嬌艷欲滴。
她心如鹿撞,雙手按著胸口,想到了一個法子︰「不如我也試試看,能
不能自己……自己……把乳汁弄一點出來,說不定會比較舒暢……」想著想
著,雙手已輕輕揉了起來,同樣雪白無暇的手指和嫩乳互相磨蹭,兩點不住
晃動的朱紅色格外醒目。雖說如此,有幸觀賞如此美景者,眼下卻只是她自
身一人,心裡不禁有點惆悵。不過她自然絕不希望他人前來窺視,思緒所及
,唯有單指向揚一人罷了。
十景緞(一百二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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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這些許的失意也只瞬息之間,很快地,趙婉雁對自己的撫弄已收到
了出色的成效。潔如白雪的胸脯滲出細小的汗珠,隱隱透出綺麗的粉紅色澤
,兩股溫熱的氣息似乎從心底慢慢湧向乳端,令她渾身趐軟,醺醺然,陶陶
然,手指的動作漸趨紊亂,並不自覺地做出撥弄奶頭、越界下侵小腹的舉止
,不規矩的行徑使得趙婉雁無法緊閉櫻唇,吐出幾聲細細的喘息。
「嗯……唔……嗯嗯……」雖然極力壓抑,但是趙婉雁卻無法管控自身
,越是忍耐,手上的挑逗越是感受得清清楚楚。然而這是她自己的動作,一
切出於本願,她不管如何羞澀,卻也無從制止,手指反而更加恣意搓揉,把
細嫩的乳房弄得型態百出。這般愛撫自己的身體,在趙婉雁還是頭一遭,不
意居然感到如此美妙,不由得又羞又慌,腦海裡浮現出向揚的身影,迷迷糊
糊地喘著︰「向……向大哥……啊、啊……那裡……」
她不想坐在冰冷的石頭上,一邊嬌喘,一邊扶著旁邊的樹幹站起,幻想
著向揚就在身邊,對她施加重重愛撫,想著想著,彷彿可以感受到他身上的
男子氣息,心裡更是沸騰火熱。這般幻想,使趙婉雁更加投入於狂亂的情境
中。她背靠樹幹站著,劇烈地喘著氣,把上身衣裳整個解了開來,用手臂、
手掌、手指熱烈地撫動雙乳。雖然她無法瞧見,清秀的臉上卻確實充斥著難
以言喻的情致,一滴滴汗水在她艷麗的胴體上反映著月光,口中不住聲吟叫
︰「啊……啊啊……向大哥……我……我要……」
到了這個地步,趙婉雁只覺雙乳脹熱得已達極點,心中的刺激也跟著越
疊越高,十隻纖纖玉指著意擠壓兩團嫩乳,強烈而狂熱的快感沖昏了她的理
智,喘聲如浪,一波高過一波,雙峰紅嫩的前端上,出現了一層乳白色的光
澤。趙婉雁失魂落魄地擠著她柔軟的雙乳,越來越快,越來越急,直至那乳
白色的汁液呼之欲出,終於忍耐不住,叫出了令她羞不可抑的高亢聲音──
「啊、啊啊……嗯、嗯、啊!啊啊──」隨著顫抖的聲音迴盪在林間,
趙婉雁全身劇震,兩道濃稠的奶水從飽滿的乳首飛快地噴了出來,在地上灑
出一大片的白,在一下猛烈的湧出後,灑了幾滴,接著緩緩順著乳房弧線流
下。霎時之間,趙婉雁全身脫力,雙手難捨地繼續搓揉奶水淋漓的乳房,冒
出嬌弱的喘息︰「荷……哈啊……哈……啊……」雙腿忽覺一軟,順著樹幹
緩緩坐在地上,股間感到一陣涼意,不知不覺中,已全然濕透了。
趙婉雁喘著氣,低下了頭,雖然身體趐麻無力,手上依然輕輕撫弄著,
乳汁如流泉般不絕泌出,柔嫩的胸腹上慢慢沾滿了白稠的奶水。
隨著胸口脹塞消逝,趙婉雁漸漸回過了神,心裡既感迷惘,又覺羞赧,
靜靜感受著玩弄自身的點滴餘韻,臉頰又紅了起來,輕輕地道︰「向大哥,
如果你真的在,可有多好……」
她睏倦地靠著樹幹,雖已排解了乳間不適,可是對向揚的思念之情卻又
緊跟著襲上心頭,身體不由得一陣火熱,想著和向揚親暱纏綿的種種情狀,
心中怦怦直跳,越想越是難以按耐,口邊猶帶輕喘,一隻纖纖素手卻已自然
而然地往兩腿之間探索過去。
她與向揚雖有幾日重聚,但是和韓虛清、任劍清、文淵等人住在客棧之
中,生來靦腆的趙婉雁,根本不敢和向揚行床第之事,只是調笑幾句,也唯
恐太過大聲,被人聽見。趙婉雁少女情懷,與向揚的戀情正當如膠似漆之際
,卻要受此相思之苦,這時因故動情,又在這無人山林之中,無所顧忌,登
時難以克制,嬌喘聲中,手指已隔著裙子輕輕撫弄起來。
「呃……嗯……」在來回幾次揉動後,趙婉雁的聲音稍稍高亢了幾分。
她方才耗去了太多精力,放鬆之後,現下其實頗感疲累,只是情思難捨,不
自主地聊以慰藉罷了。她的私處本已潮濕,這一番刺激下來,更是泉湧不止
,裙子貼著肌膚處,已可見水漬透出。
趙婉雁察覺愛液氾濫過甚之時,已是身如火燒,如欲融化,呻吟不絕,
臉上一片紅潮,隔裙挑弄已不足以紓解慾念。她恍惚地將手伸入裙裡,仰起
頭來,食指指尖遲疑地在花瓣四周徘徊,心中暗想︰「向大哥他用手指進來
的時候,是怎麼樣弄的呢?我……我也可以自己試試看麼?」
指甲輕觸至下體嫩膚,趙婉雁忽感不安,心道︰「可是……萬一不小心
弄傷了,我……我可不會處理……」想到這裡,趙婉雁舉起另一隻手至眼前
。趙婉雁身為郡主,平日重些的東西也不必親個兒拿,一雙手柔若無骨,手
指也是修長纖細,看來便是使不出力氣。但是她下身秘處,自然又更加嬌嫩
百倍,趙婉雁心裡一怯,情潮稍舒,手指更不敢輕易探入,收回了手,抿著
嘴,稍掩唇齒間漏出的呢喃之聲。
她在乳汁舒洩之後,本來已經得到一陣滿足,身體鬆懈了下來,這時想
了又想,心道︰「算了,再怎麼說,手指又比不上向大哥的……的……哎,
又何必盡想這些事?」
她心意稍定,匆匆整理好衣裝,臉頰猶覺熱燙,回想剛才居然做出如此
大膽的行徑,不禁羞得難以自處,一顆心跳得比平時快上了不知多少倍。她
悄悄回到洞外,見冷氣已歇,便即進了洞裡,也不出聲,窩在洞中角落,閉
目欲睡,只一會兒,便已沈沈入夢。
朦朦朧朧之間,趙婉雁只覺身體輕飄飄地,如在雲端,四周景致變幻不
定,時而為山,時而為水,捉摸不定。虛無縹緲之中,忽然有人自一旁拉住
了她的手,轉頭一看,正是她數日以來朝思暮想的向揚。
趙婉雁驚喜交集,投在他懷中,叫道︰「向大哥,向大哥!」她聲音出
口,自己耳中卻聽不甚清楚,四面八方似乎都空空蕩蕩地,聽不見什麼東西
。向揚口唇振動,似乎也在說些什麼,趙婉雁卻全然聽不見。她不以為意,
輕聲道︰「向大哥,我……我好想你……天天想的都是你……」
她望見向揚的應以激動的神情,卻始終聽不到向揚的聲音。身旁景象不
住轉變,忽然變做了兩人相遇的趙州橋上。向揚擁著她深吻著,將她按在橋
邊欄杆上,脫去了她的衣衫,熱烈地愛撫她裸露的胴體。趙婉雁但覺手足無
力,輕聲喘息道︰「嗯……啊……向……向大哥……我……啊……不行……
真的……受不了……了……啊……」
向揚隨即摟住她的腰間,奮力一挺,下身深深插入趙婉雁的私處。趙婉
雁霎時間渾身沸騰,如癡如醉,難抑興奮,放聲呻吟︰「啊、啊!」
這一聲呻吟,趙婉雁卻突然能聽得清楚了,眼睛一眨,才發現自己仍在
洞中,天色已明,黃仲鬼仍似一尊石像般閉目打坐。趙婉雁怔了一怔,方知
適才只是南柯一夢。思及夢中情境,趙婉雁不禁面紅耳熱,心道︰「怎……
怎會做這樣的夢?哎,是因為昨晚太過分了,才……才會這樣麼?」
她坐起身來,覺得衣衫濕涼,是為汗水所浸濡,下體卻又分外濕潤。趙
婉雁感到有異,低頭一看,登時羞得雙手撫面,險些呼出聲來。原來她睡覺
時側臥屈身,此時腹下股間,衣物裙裳卻全是水痕,緊緊貼著肌膚,滿是皺
褶,一旁放著一個果皮殘缺的梨子。那本來是她昨日吃不完留在洞中的,不
知為何,卻變得這般模樣。
趙婉雁羞不可抑,怯怯地伸手摸了摸,布料已然濕透。她聞了聞雙手,
聞到些許梨子香味,手上還有點滴梨汁,更是羞得不知如何是好,心道︰「
難道……難道我做這夢時,不知不覺,竟把梨子拿來……拿來……」一時羞
於多想,又摸了摸裙上已弄濕的部分,心兒蹦蹦直跳,又是羞澀,又是慌亂
,暗想︰「這……怎麼濕成這樣?如果說只是梨子,也未免……未免太離譜
了……」
她正自發窘,忽然想起醒來時那一聲吟叫,心中又是一慌︰「糟糕,剛
才那樣一叫,萬一……萬一給聽見了,那可丟死人了……」想到此處,趙婉
雁轉頭望向黃仲鬼,見他毫無動靜,也不知是否聽到了她夢中囈語。趙婉雁
俏臉通紅,尷尬莫名,想要出聲喚他,看他是睡是醒,卻又不敢。
隔了好半晌,趙婉雁怯意稍斂,輕聲輕氣地道︰「黃……黃先生!」一
句話勉強出口,說得甚是艱澀。卻見黃仲鬼眼睛睜開,軀體頭頸紋絲不動,
只眼珠轉了過來,神情僵冷如故。趙婉雁心中怦地一跳,臉上更增赧紅,心
中急道︰「不好,他……他醒著啊,那他定然聽到了。要是……要是他把我
這等舉動都看在眼裡,那……那可怎麼辦好?」想到自己輾轉呻吟的模樣可
能為人所窺,趙婉雁急得幾乎要哭了出來,滿臉倉皇愧色,真想挖個地洞躲
了進去。
黃仲鬼見她一副忸怩不安的模樣,卻不再說話,便道︰「幹什麼?」趙
婉雁楞了一下,沒料到他忽然冒出這麼一句冷冰冰的話,倒有些反應不過來
,怔怔地望著黃仲鬼。黃仲鬼道︰「沒有事,不要跟我說話。再過一個時辰
,我功行圓滿,你便可動身了。」這句話說完,又閉上了眼睛。
趙婉雁靜靜看著黃仲鬼,心中羞急之情登時淡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重深
深的疑惑,實不知這個男子為何而活,甚至是否還活在世上,但覺此人既無
情感,亦無生人氣象,有如一具活死人。她於武林中事幾乎一無所知,對黃
仲鬼並不懼怕,此時心中好奇,不禁問道︰「黃先生,你……你怎麼會這樣
呢?你……你好像……真的不太像活人……」
黃仲鬼雙眼如機關似地張了開來,灰淡的眼瞳對著趙婉雁,道︰「為什
麼問這個?」趙婉雁怕他生了見怪之意,連忙道︰「對不住,黃先生,我…
…我不是有意的,只是我真的……覺得很奇怪啊。」
黃仲鬼聽了,並不言語,眼珠轉向身前,不再望著趙婉雁。趙婉雁不明
其意,心中正惴惴不安,忽見黃仲鬼眼光又轉了回來,道︰「你若真要知道
,必須多等三個時辰,待我聚回真氣,才能動身。」趙婉雁惑然不解,心道
︰「難道要說上這麼久嗎?」隨口道︰「好啊。」
十景緞(一百二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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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仲鬼沈默半晌,右手伸出,掌心朝天,說道︰「你用手指碰我掌心試
試。」趙婉雁不知他有何用意,依言伸指去觸他手掌。一與他掌心接觸,只
覺他手掌皮肉宛若堅冰,僵硬異常,趙婉雁身子一抖,機伶伶地打了個寒顫
,連忙縮手,道︰「你……你的身子……怎麼這樣冷?」黃仲鬼道︰「我所
修練的『太陰真氣』,便是這麼一門陰寒武功。」
趙婉雁低聲道︰「練這樣的功夫,不難受麼?」黃仲鬼冷冷地道︰「修
練『太陰真氣』,確然艱辛,不過使在敵人身上,對方可以比我痛苦百倍,
為了殺我想殺的人,什麼武功我也練了。」
趙婉雁聽他說這話時,語調冷淡一如平常,不禁心裡一寒,輕聲道︰「
向大哥的武功很好,可是他……他並不隨便殺人的。黃先生,你這樣子,不
覺得……不大好麼?」
黃仲鬼緩緩地道︰「我要殺的人,也並不多。最想殺的,至今也還沒殺
成。待我武功大成,殺了這個人,也就是我畢命之日,是非善惡,再也與我
無關。」趙婉雁驀地一驚,道︰「為什麼?」
黃仲鬼凝望趙婉雁,靜靜地道︰「我問你一句話。你相不相信,人死之
後,會化為鬼魂?」趙婉雁一怔,不知他用意何在,想了一想,道︰「小時
後,媽媽曾經說過一些鬼怪故事的,可是……我可真沒見過鬼啊。」黃仲鬼
道︰「誰都沒見過鬼,那麼人死之後,也就不能夠化成鬼魂,向生前仇人索
命。既然如此,我寧願在死之前,先變成鬼。」
此時雖已天明,但山洞之中,光線微弱,黃仲鬼幾句陰森森的話說出來
,趙婉雁不由得心中害怕,不自禁地向後稍稍挪退,低聲道︰「我不懂……
這是什麼意思?」
只聽黃仲鬼說道︰「十二年之前,這一個人來到我所住的地方,害死了
一個人。這個人對我而言,就如同向揚對你一樣。」趙婉雁身子一晃,心道
︰「原來他心愛的人被別人害死了,他是要報仇啊。」
但見黃仲鬼面色冷漠,繼續說道︰「當時我並不會絲毫武功,這個人的
武功卻是深不可測。我沒有被他殺死,活了下來,詳細的情形,我不必跟你
多說。」說著突然停頓下來,不再說話。
趙婉雁聽他說起往事,隱隱感到他遭遇過極大的變故,但黃仲鬼說話不
帶絲毫情感,簡簡單單地說出來,趙婉雁心腸雖軟,卻也感不到他的難過,
心中反而替他惻然,輕聲道︰「照你這麼說來,你的過去應當是很悲慘的,
為什麼你……你好像……一點也不傷痛?」
黃仲鬼道︰「從前,我是活在傷痛之中。最早的三年裡,我和凡人一樣
的哭,仇恨揮之不去。從那一天之後,我拚命想要找到這個人,投入了一個
門派,學習武功,晉陞職位,再修練更高的武功,練到最後,我面臨了無法
突破的瓶頸。我突然發現,想憑尋常的武功復仇,實在太難了,因為那個人
昔時武功遠勝於我。所以,我練了這一門武功。」
說著,黃仲鬼右掌舉起,虛空一劈,「颯」地一下尖銳風聲響過,洞壁
上現出一道深達三寸的刀痕,正是「太陰刀」的淩厲氣勁所為。趙婉雁吃了
一驚,心中突突而跳,輕聲道︰「這功夫果然好厲害。」黃仲鬼道︰「不錯
,但是這武功陰寒過甚,有悖天理,練深一層功力,便要損傷自身,前人修
練此功,沒有一個活過六年。」趙婉雁更是吃驚,道︰「那你……你……」
黃仲鬼道︰「我修練太陰真氣九年,其實早該死了。開始練功之日,我
改了自己的名字,叫做『仲鬼』,原是有此覺悟。」趙婉雁心道︰「仲鬼?
那是什麼意思?」一想之下,陡然醒悟︰「啊,是了,那是人中之鬼,他…
…他根本不顧自己性命了。」想通此節,心裡好生不忍,想說些什麼,卻又
說不出來。
黃仲鬼淡淡地道︰「九年之中,我唯一的目的,就是殺了這個人。武功
越深,我越過不慣常人的生活,與其當人,不如當鬼。沒有七情六慾羈絆,
武功練得更深,有生之年,才能殺得死他。」趙婉雁輕輕搖頭,心道︰「這
個樣子,不是太苦了麼?換做了我,我……我是做不到的。」
她聽了黃仲鬼說這一番話,對他不似生人的行徑漸漸瞭解,見他雙眼空
洞無神,雖是望著自己,反映出來的卻唯有灰暗的色澤。她不自覺地想到了
向揚的雙眼,總是神采飛揚,英氣流露,即使在與她分離的那一刻,眼神中
也帶有不屈的信念,與黃仲鬼一活一死,截然不同,心中不禁百感交集,輕
輕歎了口氣。
黃仲鬼道︰「幹什麼?」趙婉雁低聲道︰「沒什麼,只是……我……我
……我想你並不需要這樣逼迫自己……」黃仲鬼一聲不響,身子也絲毫不動
。趙婉雁見他如此,輕聲道︰「黃先生,你並不是真的想當鬼吧?又何必…
…害得自己傷了身體……」黃仲鬼冷冷地道︰「當鬼很好,以黃仲鬼這個身
分留在世上,少了許多無謂的煩擾。」趙婉雁輕輕搖著頭,柔聲道︰「你想
為心愛的人報仇,那不是……不是一種感情麼?這就說明了,你還是人啊,
何必要把自己……」
忽然之間,黃仲鬼左手探出,扼住趙婉雁喉嚨。趙婉雁才覺愕然,喉間
已發不出聲音,只覺氣也透不過來,猶如被一個冰冷的鐵圈緊緊箍住,只悶
得她滿臉通紅,想伸手去扳,手腳卻使不出半點力道。
她又急又怕,卻無從掙扎,腦袋昏昏沈沈,幾欲暈去。便在此時,黃仲
鬼緩緩放開了手,趙婉雁身子一軟,趴倒在地,一股氣逆衝出來,不住咳杖
,氣喘籲籲。
她勉強擡起頭來,只見黃仲鬼面罩寒霜,右手緊按胸口,站將起來,道
︰「不要多說,你走罷。這三個時辰,也不必等了,我自會在路上跟著你。
我跟著你這件事情,不要對其他人說起。」說著轉過身子,緩步走出洞外。
趙婉雁輕輕摸著喉嚨,又咳了幾聲,好不容易稍感舒服,站起身來,黃
仲鬼已然不在洞中。趙婉雁怔怔地出了一陣子神,心道︰「他才不是鬼呢,
他只不過是跟自己過不去罷了。要練武功,又何必非變成這樣不可?向大哥
、文公子、華姑娘他們都不會這樣,陸道長也不會。」轉念又想︰「向大哥
既然認識他,為什麼不幫幫他?嗯,或許他並沒有跟向大哥提過吧。等見到
了向大哥,我跟他說了,也好讓他幫黃先生想個方法,不要再這樣下去了,
活到這樣子,不是太可憐了麼?」
她主意既定,便也走出洞去,見得陽光普照,山林中四下不見黃仲鬼蹤
跡,心想︰「黃先生說他會跟著我,那麼我走我的便是了。」當下整理了一
下衣服,覓路往山下走去。
她一路走著,雖然時常左右張望,卻絲毫沒有發覺黃仲鬼的身影。一直
走到山下,耗去了半個多時辰,黃仲鬼依然沒有現身。若說他果真暗中跟著
,趙婉雁卻也難以斷定,疑惑之際,也不再多想,逕往南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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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續幾回都是黃仲鬼跟趙婉雁的劇情,本回算是這部分的一個段落了。
寫這部分時,很令我擔心的是……趙婉雁、黃仲鬼兩個人,一個是說話慢吞
吞、軟綿綿,一個是以前幾乎不怎麼說話的。把這兩個角色連寫幾回,節奏
感恐怕會大大緩慢……相形之下……大概與文淵、小慕容的對話節奏是天壤
之別……︰)
不過也沒辦法啦,文章需求……。
十景緞(一百二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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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夜的趙州橋邊,河水激浪之聲澎湃不絕。星月微光之下,一個長衫
青年立於河岸,朝水中不住發掌,掌力沈猛,猶如蛟龍翻江倒海之勢,掀起
重重浪花。
向揚和文淵兩師兄弟各有所念,當日脫險之後,便與任劍清分三路而行
。文淵動身去尋紫緣、華宣、小慕容三女,向揚謹記趙婉雁的約定,第二天
便來到趙州橋邊,晝夜不離,白日閒步四周,默練「寰宇神通」訣竅,夜裡
無人,便將白日所練功法由「九通雷掌」掌法印證,每日練功不輟。
那「寰宇神通」奧妙無窮,實是蘊含無上武學精義的絕代神功,向揚潛
心琢磨,數日下來,融會貫通處還不達半成。他自幼習武,都是進步神速,
這時修練寰宇神通,卻疊遭阻難,不免有些沈不住氣。練功餘暇,想到趙婉
雁的一顰一笑,心中更是思念,只想不顧一切地闖回京城,接出趙婉雁來,
但是轉念一想︰「婉雁既已與我相約在此,必會來到。我若潛入京城,而婉
雁前來此處,反而會錯過了。難道我能讓婉雁在這裡空等苦候?」想到這裡
,信念頓堅,依然留在橋邊不去。
這晚練功又遇窒礙,向揚連運真氣,卻無法依神通訣竅而行,心中突生
煩悶,索性停下內力修練,站在河邊,雷掌狂發亂擊,藉以發洩一番。
他連發近百掌,體內真氣奔騰鼓蕩,反而更是心煩意亂,突然大叫一聲
,雙掌推出,打得河面無數碎浪,身子一縱,到了橋上。
他手撐欄杆,調息平復真氣,心中沮喪不堪︰「當天與龍騰明交手,我
還將『寰宇神通』的法門應用在九通雷掌之中,怎麼,這幾天拚命修練,反
而越練越回去了?這樣的功力,怎麼可能與龍馭清相比?」
向揚低下頭去,河中映出一個行單影孤的人來,河水流動,帶得那人影
晃蕩模糊。向揚凝望河中倒影,喃喃地道︰「向揚,向揚!你沒見到婉雁,
終究是靜不下心來?堂堂男兒,竟然這等消沈,笑死人了。」
他自嘲幾句,擡起頭來,忽見橋頭另一端有兩個人影快步而來。夜幕低
垂下,向揚瞧不清那兩人面貌,但是兩人步伐輕快,卻是有武功底子。他懸
念趙婉雁,不願多管閒事,當下翻身下橋,藏在橋下券洞之中。
那兩人越走越近,不久便走到橋上,只聽得其中一人說道︰「咱們今個
兒代少爺出手,可得小心一點。那丫頭武功不怎樣,下手可狠得厲害。」另
一人道︰「我們一上去,先把她手腳給牢牢捆住,玩一會兒,說幾個字,跟
她慢慢耗著,看她能怎麼樣?」先前那人道︰「這也不錯。嘿嘿,你這一說
,我可等不及想上她了……」兩人說得幾句,已過了橋,後面的言語已聽不
清楚,只隱隱傳來幾聲獰笑。
向揚藏在橋下,兩人的幾句對話都聽在耳裡,心道︰「這兩個傢夥心術
不正,不知要幹什麼壞事。」他雖然不想在見到趙婉雁前多生事端,但是聽
到將有為非作歹之事,以他個性,無論如何不能袖手旁觀,當下縱上河岸,
遠遠隨在那兩人之後。從背影望將過去,但見兩個男子都是身著黃葛衣衫,
無甚特異。
那兩人輕功比之向揚頗有不如,向揚悄悄跟蹤,兩人半點沒有發覺。朝
北走出幾里路,但見路邊有座破敗了的莊子,雖多有斷壁殘垣,但仍可看得
出本來建構委實不小。一個黃衣漢子推開大門,兩人先後走了進去。
向揚走上前去,見那門板早已腐朽,關與不關,也無差別,當下跟著閃
入莊裡,走過前院。只聽屋中一個聲音叫了起來,道︰「咦!姓康的,你怎
麼在這兒?」聽聲音,正是先前那二人之一。只聽一個男子聲音笑道︰「少
爺受了傷,不能親自擺佈這丫頭,我才來代勞啊。馬兄,徐兄,你們不也是
麼?」那人道︰「咱哥兒兩是少爺傳了話才來的,少爺可沒叫你來罷?」另
一人笑道︰「徐大哥,康兄這個風流個性嘛,大家都是知道的,也難怪他不
請自來。」那姓康的笑道︰「這個小姑娘厲害得很,小弟正愁應付不來,兩
位來此接替,正是再好不過了。」忽聽輕輕地「啪」一聲,接著傳出一聲女
子「嗯哼」低聲呻吟,頗有痛楚之意。
向揚心中大疑,繞到屋側窗邊窺探,一看之下,登時大怒。但見屋中擺
設淩亂,點著幾盞油燈,火光之下,照出四個身影。兩個是他跟蹤而來的黃
衣男子,一個衣衫不整的少女正趴在地上,神色淒楚,髮絲散亂,腰身被人
擡起,一人從她身後緩緩抽送,一下一下地輕輕幹著,狀甚得意,卻是皇陵
派的康楚風。
向揚早知康楚風性好漁色,當日巾幗莊之戰,楊小鵑中其春藥,險些迫
得失身於己,師妹華宣也曾經被他用笛聲迷惑,回想起來,此人實是不可容
赦的淫惡之輩,心下暗罵︰「這狗賊在此行惡,既然被我撞見,焉能不除!
」正想衝進屋裡,忽聽那少女聲音微弱地道︰「康……康楚風,你可得守信
……」康楚風笑道︰「我當然會。嗯,再夾緊一點兒。」說著加重了抽送的
力道,少女淩亂的衣裙不住晃蕩,白皙的肌膚到處顯露。那少女口中「唔、
唔」地忍耐著,輕輕扭著腰,屁股與康楚風的腿根處不停摩擦,模樣極是淫
靡。
見得這般景象,向揚不禁心中起疑,心道︰「且慢動手,先看明情況再
說。」
那馬廣元、徐隼兩名男子都是皇陵派的人物,同屬龍騰明手下。康楚風
見兩人站在一旁,也不好自己一人佔著那女子,生怕兩人向龍騰明告上一狀
,那可不易應付,當下用力送了幾下,將那根東西抽了出來,笑道︰「馬兄
,徐兄,你們還沒嘗過這小姑娘的味道吧?小弟先讓與你們,處理少爺的交
代是正經。」
馬廣元奇道︰「康兄,你尚未完事,難道就此打住了麼?」康楚風摸了
摸那少女的屁股,笑道︰「二位享受完了,小弟再來補一次便是。」馬廣元
喔了一聲,笑道︰「那咱倆可不客氣了。」走到那少女面前,笑嘻嘻地道︰
「小妞兒果然美得很。徐大哥,你先上還是我先上?」徐隼早就迫不及待,
揩了揩嘴,獰笑道︰「我先來試試這娘們滋味如何。」走上前去,將那少女
翻了過來,讓她仰躺在地,便要撲上。
那少女正自喘息,突然奮力坐起,撥開遮住眼前的頭髮,又喘了幾聲,
低聲道︰「你……你得……先……先告訴我。」徐隼嘿嘿笑道︰「辦完了事
,自然會跟你說,又何必急?」
她這一坐起來,向揚才看清楚她的面容。但見那少女眉清目秀,甚是美
貌,體態纖而不弱,在康楚風蹂躪之下,雖然有些憔悴,羞恥的神情中卻隱
然帶著一股不屈之氣,目光灼灼逼人,幾乎有點可怕。
康楚風笑道︰「等這兩位告訴了你練功口訣,我自也會把狂夢鳴之術教
幾句給你。在這之前,你該先好好服侍這兩位才是。」那少女身子一震,緊
咬下唇,臉上滿是羞憤之情,好一陣子,才道︰「這次有多少字?」馬廣元
道︰「一人各教四十來字。」少女輕輕點頭,低聲道︰「一人只能一次。你
們要怎麼樣,隨便你們罷。」
徐隼怪笑幾聲,猛地按倒少女,將她身上少許衣裳全部扯去。那少女毫
不反抗,只是閉起眼睛,觀其神情,顯是竭力忍耐。馬廣元鬆開腰帶,掏出
自己的肉棒,嘿嘿笑道︰「小妞兒,徐大哥先插你的穴,這嘴可也別閒著,
快來幫我吹一吹。」
少女張開眼睛,見到眼前一根肉紅色的東西直挺挺地對著自己,臉龐蒙
上一層羞紅,半轉過上身,一隻手掌若即若離地握住那陽具,微啟朱唇,舌
端伸出,舔了舔陽具前端的稜角。馬廣元渾身一抖,淫笑道︰「你的舌頭功
夫不錯嘛,嘿嘿,也不知道舔過多少男人了?」那少女微一遲疑,繼續用舌
頭繞著那陽具舔舐,一邊在餘暇時低聲道︰「少爺之外……唔唔……一共…
…嘶……啊……有……十一個……」
徐隼將她右腿擡起,繞過自己腰側,使得她股間陰戶完全暴露出來。那
少女下體甚是濃密,幽深的草叢上沾著一點一滴的白濁之物,是康楚風留下
的。徐隼也不注意,下體肉棒在她洞口試戳幾下,淫笑道︰「你這個小淫穴
被多少人幹過,可真的數也數不清了罷?」用力一挺,陽具毫不憐香惜玉地
破門而入。
「啊、啊!」少女發出一陣短促的悲鳴,腰枝上撐,身子極力向後,似
乎承受不住。徐隼一手擡著她的腿,一手用力抓住她的乳房,跟著腰間動作
一齊使勁亂揉,粗暴不堪,少女的乳房漸漸由白變紅,嬌軀汗水流溢。少女
連聲哀叫︰「不……這樣……嗯、啊!好痛……啊啊!唔,唔!」叫得一陣
,馬廣元的陽具挺了過來,塞滿了她的嘴,頂得她幾乎喘不過氣。
兩個男人一前一後,恣意逞欲,少女雙目含淚,身體不由自主,有時前
後搖擺,有時忽伸忽屈,變成了一件玩物相似。可是少女始終不加抵抗,任
由兩人淩辱之餘,還主動用手圈弄馬廣元的陽具,十分賣力。康楚風笑道︰
「好淫蕩的一個娃兒,只怕你不是想學九轉玄功的口訣,只是想有男人天天
這樣干你罷?」
此言一出,少女臉色陡變,狠狠瞪了康楚風一眼,可是在兩根陽具夾擊
之下,少女臉上怒容迅速瓦解,又轉為大受欺淩的不堪神情,只是多了幾分
不甘和羞愧。馬、徐二人看在眼裡,更是慾火奮起,四隻手到處侵犯少女的
肉體。少女口中含糊地發出唔唔之聲,幾滴淚水落下地來,卻不比下體交媾
處,陽具抽動搗出的蜜汁來得多些。
向揚在屋外看著這一場淫穢的交合,一直難以捉摸這少女的用意,只看
得煩躁不堪,正想破窗而入,一招將康楚風斃於掌底,忽聽得「九轉玄功」
四字,心頭頓時一驚︰「九轉玄功?這女子從何而學本門內功的口訣?皇陵
派中,應當只有龍馭清父子會這門功夫,可是……這女子為何要學?」
他心中疑竇叢生,極欲弄個明白,當下不再考慮,掌按窗緣,就要將之
震破,衝進去收拾康楚風等三人,忽聽背後一個蒼老古怪的聲音響起,低聲
說道︰「別急別急!小夥子,這場好戲正精采哪,等戲看完了,我們爺倆兒
再進去接替上陣不遲,難道還怕這小淫娃溜走麼?」
向揚大驚,沒料到身後無聲無息地多了一人,轉身一看,但見一個矮小
老頭站在面前,禿頭白鬚,身材枯瘦,全身上下似乎沒有幾兩肉,一身破布
衣骯髒不堪,眼光卻如銳利如鷹,只是臉上浮著一副色瞇瞇的神氣,一見向
揚轉身,離窗邊遠了些,當即閃身過去,眼睛湊在窗邊,專心致志地往裡面
看去,一邊舔著嘴唇,喉嚨不斷嚥下口水,卻不理會向揚了。
十景緞(一百二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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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揚見這老者神態猥褻,舉止怪異,心中大起反感,道︰「老丈,請讓
開。」那老者不答一字,頭也不回,只是盯著屋中三男一女猛瞧,身體不住
晃動。向揚微感奇怪,仔細一看,那老兒一手抵著窗欞,另一隻手卻伸進了
褲襠裡,正前前後後地把弄發洩,鬍鬚掩蓋下的嘴唇也古里古怪地扭動著。
忽聽那少女一聲尖銳哭叫,聲極慘痛,只是聲音模糊不清,想是嘴裡仍含著
馬廣元的陽具之故。只聽得三個男子的笑聲紛雜傳出,似乎大為得意。
向揚聽得心中大怒,心道︰「這老頭也不是什麼好東西,何必理他?」
單掌一豎,說道︰「得罪!」掌力向前疾推而去,正是「九通雷掌」中的一
招,雖是對準窗口而發,但是威力波及甚廣,那老人倘若不避,背心勢必為
掌風所掃。
那老人陡覺身後掌風呼嘯大作,瞬時大為吃驚,直跳而起,一躍二丈來
高,罵道︰「該死的小毛頭,敢暗算你爺爺!」這麼一避之下,雷掌掌力已
自他腳底捲過,無阻無礙,一掌將兩扇破窗震得飛脫入屋,支離破碎。向揚
不理那老人,順勢衝過窗去,雙掌當前劃個半圈,真氣鼓蕩,震開半空中破
碎窗木,已落足屋中,更不打話,一掌向康楚風擊去。
屋中四人見到有人闖入,都是一驚,康楚風識得向揚,見他一現身便對
已施以猛招,不由得駭然失色,叫道︰「不好!」倉皇之中著地一滾,避過
了向揚雷掌正面威勢。不料向揚變招快絕,手掌下沈,順手抓住康楚風後心
衣服,舉臂一振,猛地將康楚風舉了起來,朝馬廣元直摔過去。馬廣元正陶
醉在淩虐那少女的快感之中,忽見康楚風身軀自側飛撞而至,一呆之下,慌
忙將肉棒抽離少女口中,正要斜身接下,卻已不及,兩人撞在一起,雙雙滾
倒,一滾再滾,砰砰磅磅地滾到牆角,只撞得兩人頭暈目眩,筋骨如散。
徐隼正恣意姦淫那少女,見到向揚一出手便擊倒二人,心中一驚,慌忙
拔離那少女,一手拉著褲子,一手去摸擺在一旁的兵刃,叫道︰「你……你
是什麼人?敢打擾老子辦事……」話沒說完,兵器沒拿到,向揚上前一掌,
已將他打得飛了出去,摔在一張八仙桌上,頓時將之壓垮,暈了過去。
那少女在三人輪番淫虐之下,早已精疲力竭,喘聲微弱,肌膚處處可見
男人留下的汙濁,此時向揚突施援手,那少女卻反而甚為驚惶,提高聲音叫
道︰「你在幹什麼?你……你別殺他們!」向揚微微一怔,道︰「我並沒下
殺手。姑娘,你沒事……」那少女搶了他的話頭,急叫道︰「出去,出去!
誰要你多管閒事?啊、咳……」她只說得幾句,卻因先前交合太過激烈,一
時提不上氣,登時咳杖起來。
向揚大惑不解,正覺奇怪,卻見那老人跟著竄進屋來,笑道︰「小夥子
就是毛毛躁躁的。嘿嘿,剛才就跟你說過,這女孩兒是個小淫娃,每天都干
個不停的,你進來打斷她做什麼?不是掃她的興麼?」
那少女勉強止住咳杖,面有羞怒之色,叫道︰「雲老賊,你……你胡說
什麼?」那姓雲老頭笑道︰「你要從龍騰明那小子手上學到什麼好功夫,那
是千難萬難,他老子的武功是挺厲害,自己可還不成氣候。嘿嘿嘿,你為了
幾句口訣,給這許多人幹得死去活來,若非樂在其中,又怎麼受得了?」
那少女全身無力,想要拾取衣物遮蔽身體,竟也不可得,只是氣喘籲籲
地罵道︰「你……你少來胡言亂語,你不過是想騙我跟你……跟你……我死
也不要!」雲老者笑道︰「我這寶貝是老當益壯,越老越壯,不知插得多少
娃兒欲仙欲死,你何以不要?你只需跟我相好三個晚上,我傳你一身本事,
你要報什麼仇,都是輕而易舉。」那少女身子一顫,低聲道︰「落到你手裡
的女子,不出兩天都死盡了,我可還不能死。雲非常,你快滾開,別來纏我
!」
那老者雲非常步步進逼,面露微笑,突然拉下褲子,叫道︰「你瞧,老
夫這寶貝都硬成這樣了,你不給我幹個五六次,怎麼受得了來?」但見他手
握肉莖,既粗且長,一條一條的紅筋浮現而出,前頭一片白稠。這老兒骨瘦
如柴,年過六旬,那話兒居然粗壯得出奇,比之尋常壯年男子猶為驚人,與
他身形殊不相稱。那少女別過臉去,掙扎著向後退縮,顫聲叫道︰「走開,
走開!」
雲非常哈哈大笑,疾撲上前,單手抓出,快捷無倫,眼見那少女無法避
讓,不料一抓之下,竟抓了個空。一看之下,卻見向揚橫抱那少女,立在一
旁,已在她裸身上披了一件外衣。雲非常一怔,笑道︰「你這小鬼頭,也想
來分一杯羹麼?來來,放下這娃兒,咱爺倆兒輪番上陣,我幹完換你,你干
完換我,這樣總公平罷?」向揚神色肅然,道︰「這位姑娘甚是可憐,在下
可不允你多加欺淩。」
雲非常一愕,臉色陡變,目光透著一股凶狠之意,冷笑道︰「小子,在
老夫雲非常面前,豈有你逞英雄的餘地?」也不拉起褲子,任憑陽具暴露在
外,雙掌十指箕張分開,突然啪啪啪互擊三下,頓了一頓,又是啪啪啪連拍
三下,如此這般,拍手九下,猛地雙掌左右開弓,朝向揚兩頰打去。
向揚正不知他搞什麼花招,突見兩個耳光扇了過來,手法當真快如閃電
,不禁一凜,略一退步,雲非常雙掌落空,兩臂交錯之時,突又趕上一步,
這次反手打出,兩隻手背反打向揚雙頰。向揚手中抱人,未能發招反擊,當
下再退一步。雲飛場四下正反耳光盡數落空,接著又是正打兩個耳光,刻不
容緩,緊湊無比。
向揚見他手法相同,出手卻越來越快,勁力重重疊疊,前勁未消,後勁
又至,招數看似粗陋,卻是十分剛猛,要是被打中一個耳光,臉頰骨骼定然
碎裂,心中暗暗吃驚︰「再退兩步,只怕再也避不過。這老兒武功非凡,不
知是什麼來歷?」眼見雲非常雙掌打到,心念一閃,退步閃避之際,忽然雙
手一拋,叫道︰「接住!」
雲非常見他作勢欲擲出少女,心中大喜,雙掌直轉而下,要順手搶過少
女。不料向揚腳下一變,「斗樞逆轉」,身子陡然向左側過,向揚這一拋變
成了將少女往旁邊輕輕托前半尺,忽爾抽出右掌,以左手抱住那少女,右掌
反出一招九通雷掌,來勢淩厲生威,比之雲非常連環六掌絲毫不慢,一掌印
向他胸口。雲非常雙掌自下朝外一翻,並成一力向雷掌來勢推去,只聽一聲
大響過去,向揚已藉這交擊之力飛退開去,只覺右臂震得隱隱發麻,叫道︰
「不奉陪了!」抱著那少女,直奔出屋。
雲非常怒道︰「哪有這麼容易?」正展步欲追,不料他褲子脫了一半,
卻又沒脫徹底,掛在膝蓋邊,阻得雙腳不易跨出,這一踏步沒能趕出。他連
忙拉起褲子,再追出門去,但見夜色空冥,哪裡還有半個人影?
向揚抱著那少女急奔里許,猶覺氣血翻騰,與雲非常相拼一掌,內息居
然激盪難平,心下暗驚︰「那雲非常內功好生了得,要是繼續動手,只怕不
易應付。」低頭一看,見那少女神色複雜,同時流露了驚訝、疑惑、羞懼,
種種表情,也不知她心中想著什麼。
他一路不停,奔回到了趙州橋,見雲非常並未追來,當下輕輕放下那少
女。那少女身上只披著一件外衣,懷中一件皺成一團的裙子,掩不住赤裸的
雙腿,身上多處肌膚也都沒能遮住。向揚不願多看,轉過身去,道︰「姑娘
,你先穿上衣服。」
那少女坐在草地上,低聲道︰「何必穿呢,你都看過了,穿與不穿,也
沒什麼分別。你……你轉回身來。」向揚一聽,只得轉過身子,但見那少女
將衣服拉在胸前掩蓋著,跪坐在草叢中,低聲道︰「你帶我來這裡,要干什
麼?」向揚一怔,一時倒接不上話。他本來料想是康楚風三人姦淫這少女,
可是一看之下,情況顯然不只如此,這少女的反應也殊為特異。只是他見此
情境,這少女被欺淩得太慘,不能不出手相助,幫她逃出雲非常之手,也是
理所當然,卻說不出個理由來。
那少女呆呆地望著他,見他默默不語,深深歎了口氣,道︰「你以為這
算救了我,是麼?你……你真是多管閒事,我……我這一離開……先前受的
苦都白費了……」說著肩頭顫抖,雙手抱著頭,嗚嗚咽咽地哭了起來。
向揚心念一動,想起了先前屋中情景,道︰「姑娘,你為什麼甘願給這
三人欺侮?真是為了從龍騰明那裡得到『九轉玄功』的心法麼?」
那少女心頭一震,拭了拭眼淚,擡頭望著向揚,道︰「你……你知道這
事?你來看過幾次了?」向揚道︰「今晚才知。姑娘,你是皇陵派的人?」
那少女搖搖頭,口唇一動,似乎要說什麼,卻又不語。向揚心道︰「天下武
功何其多,這姑娘何必定要學這門功夫,更因此糟蹋了自己?她用意何在,
當真不易理解。」只是他心中雖疑,終究事關女子貞操,也不便多問。正沈
思間,忽聽那少女低聲道︰「你出手打了皇陵派的人,又帶了我出來,我…
…我再也不能回去了,什麼武功也學不完啦。」說著單手支額,神情淒然,
眼中一片絕望之色,如欲哭泣。
向揚見她這樣傷心,心中奇怪之餘,亦覺不忍,蹲下身子,輕聲道︰「
姑娘,你為什麼非學這九轉玄功不可?」那少女啜泣不止,斷斷續續地道︰
「你管這幹什麼?你……你……你幫不了我……」向揚道︰「在下曾學過這
門功夫,倘若姑娘能把此事原由說來聽聽,或許真能幫上一些忙。」
那少女身子一震,睜大了眼看著向揚,道︰「你……你會九轉玄功?」
向揚點了點頭。那少女驚愕地看著向揚,臉色轉為蒼白,顫聲道︰「你是誰
?是韓虛清的弟子嗎?還是任劍清?」向揚道︰「在下向揚,先師華玄清。
」
那少女臉上陡然佈滿驚駭之意,一隻手掩著嘴,顫聲道︰「你是……向
揚?」向揚見她如此訝異,甚感奇怪,道︰「在下便是。」那少女雙眼直盯
著他,眼神變得甚是可怕,突然轉過身去,雙手支地,身子不住顫抖,低聲
哭道︰「天哪,天啊!」
向揚大感錯愕,不知所以,見她裸背相對,不欲多看,微微別開了頭,
心中不解︰「這姑娘到底是什麼人?何以聽到我是師傅的弟子,反應會這樣
激烈?」
他卻不知,這個少女並非因華玄清之名而激動,而是因為聽到向揚這個
名字。對她而言,這是殺父仇人的名字,她絕對不會忘記。
這個少女,便是神駝幫幫主駱天勝之女駱金鈴。
當日三派合攻巾幗莊之戰,駱金鈴藉女兒身之便,事前依父親命令混入
了巾幗莊中,破了莊中許多機關,裡外往返,又傳遞了不少情報,使巾幗莊
幾次戰陣失利。後來楊小鵑察覺她身份有異,兩人交手之下,駱金鈴引得楊
小鵑轉與狴犴太子過招,一路設計,致使楊小鵑被狴犴太子、康氏兄妹等人
擒獲,險些失身。
之後黃仲鬼、石娘子等於後山大戰,莊中空虛,駱金鈴趁機救出兄長駱
英峰,更尋得地窖機關,反而捉住傷疲交加的淩雲霞、楊小鵑,由駱英峰和
神駝幫幫眾帶到後山,欲以兩女為人質施加要脅。不料向揚因此大居劣勢之
時,文淵適時趕至,反而將駱天勝打下了萬丈懸崖。駱金鈴當時仍在莊中探
視,未至後山,也一直沒有去認過向揚、文淵面貌。待由兄長口中聽得父親
喪命,駱金鈴哀痛不已,決意為父報仇。
駱英峰親眼見到向、文兩人武功高妙,心生怯意,當時便道︰「這兩人
武功遠勝你我,我們神駝幫中好手又已折損大半……不是我不想報仇,但眼
下情況,實是力有不逮。」駱金鈴見大哥繼任幫主,卻意志薄弱,自己武功
又未臻純熟,心中空懷父仇,一時卻也無計可施。
後來龍馭清欲留龍宮派、神駝幫以守衛長陵,駱英峰不敢拂逆龍馭清之
威,只得答允。長陵之中,駱金鈴無意間見到龍騰明施展武功,造詣猶在父
親之上,驚佩之餘,忽然心生一念︰「這龍騰明與向揚、文淵武功同屬一門
,我若能從他身上得到幾門武功的心法口訣,加以鑽研破綻,日後武功就算
仍不及這兩個賊子,卻可由此克制他們的功夫,豈非一個極妙的釜底抽薪之
計?」
主意既定,駱金鈴便與龍騰明秘密商量,不顧代價,只希望能得到九轉
玄功、九通雷掌等高奧武學的秘訣。龍騰明以不得父親允許,不敢輕言答應
,但是眼見駱金鈴容貌動人,聲聲哀求之下,龍騰明色心引動,亦難拒絕,
當下許下承諾,每日傳授駱金鈴一些武功口訣,但是她必須委身於己,任其
使喚擺佈。
駱金鈴本來個性執拗,此時又一心復仇,思量之下,竟答應龍騰明的條
件。破身之夜,未經人事的駱金鈴被龍騰明幹得死去活來,第二天幾乎站也
站不起來。龍騰明見這麼個美人兒被自己弄得淒楚堪憐,更是心喜,索性將
她留在長陵地宮之中,每日淫虐取樂,有時也命她與自己屬下交歡,自己在
一旁觀賞,有時一日之中,駱金鈴竟要被姦淫十次以上。
長久下來,駱金鈴雖然被折磨得痛苦不堪,但是龍騰明倒也信守承諾,
傳了她不少九轉玄功心法,只是每日僅傳授幾十字,不知何日方能傳畢。她
怕龍騰明對她生厭,以致不傳完整篇心法,是以竭力學習床上花樣,以取悅
龍騰明,使他樂此不疲。
前幾日龍騰明被向揚一掌震傷,休養療傷,無力與駱金鈴交歡,當下命
馬廣元等轉述心法,駱金鈴則需任由這些人逞其淫慾。馬廣元、徐隼等都是
龍騰明的親信,不致對外透露玄功心法,何況寥寥數字,於他人亦無用途。
這些人奉命追查任劍清、向揚等人下落,一路上帶著駱金鈴大加欺淩,這日
將她囚禁在郊野一處廢棄宅院,卻被向揚帶走,康楚風等雖是奉命追查,反
倒全無招架之力。
駱金鈴背對向揚,掩面顫抖,不讓向揚見到她臉上神情,心中只想︰「
他是向揚,殺了父親的仇人之一!」霎時之間,對向揚施加援手的些許感激
之意消失殆盡,心中萌生殺機,尋思︰「他不知道我的身份,不會對我防範
,正是殺他的良機。可是以我現下的武功和體力,如果不能一招殺了他,再
也沒有機會……」
她回想和文淵交手的景象,自己全然處於下風,師弟尚且如此,師兄可
想而知,心中又想︰「他與雲非常交手,還能全身而退,武功實在厲害。若
要殺他,現下不能正面交鋒……」
她努力平定心神,喘了口氣,一低頭,看見自己衣服掉落在地,這才想
起自己身無片縷,心中一動,回頭望去,見向揚目光對著他處,並不趁機窺
探自己身體,心中一陣動盪,極力壓抑恨意,低聲道︰「向……向……向少
俠……」語音極輕,幾不可聞。
向揚聽她呼喚,當下回過頭來,見她並未遮掩身體,眼神閃爍不定,臉
色蒼白,心中疑惑更甚,卻也不便多看,正想伸手撿起她的衣物,駱金鈴卻
伸出手來,按住他的手背,垂首輕輕搖頭。
十景緞(一百二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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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揚與她手心肌膚接觸,頓覺不妥,抽手相避,將駱金鈴的衣物拾起,
交到駱金鈴手中。駱金鈴順手接過,掩在胸前,卻不穿上,強自寧定心情,
低聲道︰「向少俠,你當真能幫我?」向揚道︰「九轉玄功是本門武學,在
下學藝未精,自也不能隨意傳授。姑娘,你有什麼難處,不妨說來聽聽。」
駱金鈴心中本已轉過幾個念頭,想要騙得向揚說出九轉玄功心法,聽向
揚這麼一說,又覺不易奏效,略一思索,臉上現出淒然之色,輕聲道︰「說
是不能說的,你救了我出來,我也不能再回龍騰明身邊了。向少俠,你若肯
傳我餘下的口訣,我……我以後當你的奴婢,任你處置,也是心甘情願,求
你……求你……」說著朝向揚盈盈下拜,音如哀訴,白嫩的胴體也隱隱透出
柔致的淡紅。
向揚臉色陡變,閃在一邊,不受她這一拜,正顏道︰「姑娘,你不可再
起糟蹋自身的念頭,有什麼事,非要如此犧牲不可?」駱金鈴身子微顫,歎
道︰「這事實在是不能說的。向少俠,你……你是嫌棄我身體汙穢了,不屑
收我麼?」向揚急忙道︰「不,姑娘,你別胡思亂想。」駱金鈴道︰「那是
我樣子難看,向少俠看不上眼了?」微微擡頭,靜靜地看著向揚。
夜色朦朧之中,駱金鈴一絲不掛地半伏在地,被施暴多次的身體,肌膚
卻依然剔透誘人,一絲長髮披垂在秀麗的臉龐前,眼中滿懷盼望乞憐,如此
神態,又有多少男人能夠坐懷不亂?向揚望見,也不禁心頭一跳,當下避開
她的目光,道︰「姑娘,我救你出來,純粹出於激憤,別無他意,豈能像那
三人一樣侵犯於你?」
駱金鈴聽他語氣堅決,眼光偏也不偏一下,心中念頭一閃︰「這賊子倒
很能把持得住,若再跟他糾纏,只怕他也不會被我迷惑,還是想法子跟在他
身邊,找機會殺了他。」思及此處,駱金鈴撐起身來,低聲道︰「向少俠說
得是,小女子不知輕重,說這等話是多有得罪了,我……我還是走罷,不勞
少俠費心了。」說著緩緩披上衣衫,起身欲行。
向揚見她神情悲涼無助,孤身一個少女,在飽受淩虐之後已是氣力微弱
,衣容不整地夜半獨行,焉能置之不理,當下站起身來,道︰「姑娘,你有
何打算?」駱金鈴低聲道︰「我……我也不知道。我沒有了家,什麼也沒有
了,又能怎麼辦?」
向揚心想︰「且不論這少女是什麼人物,她不肯說出自己的困難,那是
她的苦衷,我也不好插手,可是讓她這樣離開,於心難安。」想了一想,突
然靈光一閃,上前一步,道︰「姑娘,你可知道巾幗莊?」
「巾幗莊」三字傳入駱金鈴耳中,便如三道霹靂響起,駱金鈴登時想起
父親慘亡之厄,心中激憤欲狂,生怕給向揚瞧出神色不對,又恐說話時語氣
流露恨意,當即微微側臉,點了點頭,心下暗自驚疑。
向揚並未留心,見她點頭,便道︰「在下與巾幗莊四位莊主有些交情,
姑娘若無去處,不如由在下代為引薦,讓姑娘投入巾幗莊如何?」照他心中
所想,駱金鈴身遭不幸,心靈受創,非自己所能體會,也不知從何幫起。巾
幗莊中皆是女子,石娘子又是十分睿智能幹,於此環境,定有助於開導駱金
鈴走出遭逢淩辱的陰影,當下提了出來。
駱金鈴假意作勢欲離,本來便是以退為進,要誘得向揚許言相助,好留
在向揚身邊,伺機為父報仇,聽得向揚此言,實是正中下懷,當下忍住激盪
情緒,輕聲道︰「巾幗莊是武林正宗,怎能容得我這卑賤女子?」一句話說
出口,臉頰上滑落兩行清淚,那是她思及父親,不由自主地愴然落淚,卻更
加深了她極欲表現的脆弱苦澀。
向揚柔聲安慰道︰「姑娘,你不必這麼想,巾幗莊諸位女俠心胸坦蕩,
怎會對你有所歧視?姑娘若信得過我,請留在這裡幾天,我必須等一個人來
到,之後我們便上巾幗莊去。」
駱金鈴舉手擦了擦眼淚,低聲說道︰「既然向少俠這麼說,任憑少俠做
主就是了。你要等什麼人?」向揚心中微微一動,說道︰「等一位姑娘。」
駱金鈴見他臉上掠過一絲溫柔之情,心道︰「那定是他的心上人了,聽
龍騰明說,他的女人便是靖威王的郡主。他如此看重這女子,那麼他並不是
不喜女色之人,要以此引誘他,使他對我鬆懈,並非不可行。」心及此處,
駱金鈴身子微熱,暗想︰「我的身體早就骯髒不堪了,縱然他是殺父仇人,
只要能因此殺了他,就算再被他佔據一次,又有什麼關係?有這個機會殺他
,當真再好也沒有。」想到復仇有望,駱金鈴臉上不由得微露笑容,輕聲道
︰「很好啊。」向揚見她忽露笑意,還道她取笑自己,也不在意,微微回了
一笑。
當夜駱金鈴睡在橋邊的涼亭之中,向揚便睡在亭外地上。夜到四更,向
揚突然被一聲呼叫驚醒。他一驚起身,一望亭中,不見了駱金鈴身影,卻聽
河邊傳來幾聲女子哀鳴。
向揚微微一驚,飛奔過去,只見駱金鈴伏在河岸邊,身體浸在水裡,只
有頭露出水面,似乎掙扎著什麼。向揚腳下幾個起落,到了她身旁,叫道︰
「姑娘,怎麼了?」一拉她手,正待扶她起身,卻見她手臂裸露,再一看,
水面下的身體似乎也沒穿衣服,一怔之下,不知該怎麼扶她才好。但見她蹙
眉急喘,似乎承受著什麼痛苦,當下顧不得避嫌,將她拉上水面。
駱金鈴呻吟一聲,低聲道︰「好痛……啊、啊……」身子似乎支持不穩
,向揚一拉之下,便倚在向揚懷中,嬌軀赤裸,滿身水珠灑在向揚身上,細
細喘氣呻吟。
向揚出奇不意,忽然一個裸身少女投入懷中,不由得心中一亂,正要將
她輕輕推開,問明情由,卻聽駱金鈴低聲道︰「我……我的身體乾淨了麼?
」向揚心中微怔,道︰「什麼?」駱金鈴輕輕地道︰「我在洗澡啊。那些人
把我弄得好髒,我要把身體洗乾淨,你看……你看我啊,我的身子……還髒
不髒?」
向揚聽她語調幽怨,心中不禁黯然,不忍就此將她推開,卻也不敢多看
她的裸體,道︰「當然乾淨了。姑娘,你先起來,穿好衣服。」駱金鈴卻緊
緊靠著向揚,柔軟潮濕的乳房貼著他的胸膛,弄濕了他的衣襟,低聲說道︰
「真的乾淨了?那麼你不會嫌我了罷?」
她這話語氣柔婉,若有情意,向揚心中一凜,不加思索,輕輕推開了駱
金鈴,道︰「姑娘,我……」話還沒說完,駱金鈴身子一震,叫道︰「啊呀
!」左腳一軟,便要跌倒。向揚見機得快,急忙又扶住駱金鈴。只聽駱金鈴
低聲道︰「剛才沒有注意,在河裡滑了一下,左腳……好像扭傷了,不過不
礙事的。」說著雙頰洩起一陣淡紅,靜靜地望著向揚。
向揚被她這麼一看,不由得心神微蕩,但旋即寧定,扶著駱金鈴慢慢坐
下,道︰「你坐著,我幫你看看。」駱金鈴點了點頭,淺露嬌羞之態,低聲
道︰「好。」
向揚蹲下身子,道︰「失禮了。」雙手握住駱金鈴左腳腳踝,輕輕運動
內息,在她腳上轉了一圈,不覺筋骨有損,便即鬆手,道︰「沒什麼大礙,
大概只是弄痛了,姑娘可以放心。」說畢,便站了起來,絲毫不向駱金鈴偷
看一眼。
駱金鈴嗯了一聲,微感失望,心想︰「這惡賊真沈得住氣。」她故意裝
作在河中出浴,不慎傷了腳踝,引得向揚過來查看,原是要趁機引誘他對己
冒犯,只要向揚起了色念,親暱歡好之際,那便是殺他的絕佳良機。不料向
揚不為所動,撿視了她的腳踝,便不再看她,靜待她穿上衣物,駱金鈴亦無
可奈何,暗想︰「一次不成,日後還有機會,就不信你當真忍得住了。」
其實向揚雖然沒被駱金鈴誘騙,亦非全不動心。駱金鈴容貌秀美,體態
豐腴,與纖柔典雅的趙婉雁相比,算得是各擅勝場,向揚幾次見到她的裸身
,心中也不能不起綺念。但是他心中既有趙婉雁,便再容不得其他女子,何
況此時他正是苦思趙婉雁,此地更是兩人結識定情之處,對她自是倍加思念
珍重,駱金鈴一令他心念飄蕩,立時警覺,不住對自己告誡︰「向揚,你千
萬不可胡來!這位姑娘遭遇堪憐,你該當盡力助她才是,若是意圖不軌,豈
非禽獸不如?又怎麼對得起婉雁?」
兩人各有所思,一時寂然無語,橋邊僅聞河水潺潺而響。忽然之間,遠
方傳來一聲清嘯,由遠而近,來得奇快,初聞時似在里許之外,但聽嘯聲如
浪起伏,轉瞬間已如近在咫尺,那聲音便如響在耳畔一般,發嘯者非但內功
不凡,輕功造詣也是極為罕有。奇在那嘯聲婉轉流動,如百鳥成列飛翔,過
空而鳴,雖只一人之音,變化卻層出不窮,猶如歌曲,音韻清脆,似是女子
聲音。
向揚和駱金鈴同時朝嘯聲來處望去,但見一片金光、一道銀光急奔過來
,如飛如飄,彷彿兩隻飛鳥掠地而來。只是金光平直奔來,銀光卻曲折遊竄
,忽高忽低,不時還小小兜個圈子,卻始終不落於金光之後。
十景緞(一百二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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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金光銀光旋風捲葉般奔到近處,向揚和駱金鈴頓感眼前光芒奪目,一
霎眼間,金光已自兩人眼前一閃而過,隱隱約約見到有個人影藏在光芒之中
,卻瞧不清樣貌。
金光一過,銀光伴著清嘯之聲隨至,剛剛奔過兩人所在之地,突然輕飄
飄地一個轉折,繞回一個半圓,來到向、駱兩人面前,輕靈之極地繞著兩人
兜了個圈,一圈之後又是一圈,接連兜了四個圈子,嘯聲跟著流轉自在,音
律宛然,極是悅耳,每繞一圈,便慢下來幾分,四圈之後,那銀光輕輕巧巧
地落在兩人之前,嘯聲跟著止歇。
向揚初見兩道光芒,還不知是怎麼回事,這時方才看了清楚,駐足眼前
的卻是一個妙齡少女,身材嬌小,臉蛋白皙,全身裹在一件銀白色的斗篷裡
,不知是何質料,黑夜之中顯得銀光爛然,絢麗出奇,如生夜光。那少女斜
著頭打量兩人,眼睛一眨一眨,跟著微微一笑,啟唇說道︰「夜這樣深,你
們兩位在這裡做什麼呀?」她吐音清甜,語調動聽,彷彿字字皆成音韻,幾
字說來,向揚和駱金鈴但覺聽來難以言諭的舒適,一時居然都沒答話。
銀衣少女見兩人沒有回應,正要再說些什麼,卻見那金光停在數十丈外
,傳來一個聲音叫道︰「師妹,你在幹什麼?快跟上來,別耽擱了!」聽那
聲音,似也是個年輕女子,卻遠為沈靜凝重,跟那銀衣少女的嬌柔口音大相
逕庭。
銀衣少女嫣然一笑,道︰「等一下有惡人要經過這兒,你們可別被見著
啦,快快先躲起來罷。」說著輕輕揮了揮手,腳下一點,身形飄忽地朝那金
光奔去,口中又吟起清嘯。
向揚目送兩人遠去,心中正覺莫名其妙,忽見遠方又是一個人影急奔而
來,卻是一個紫衣女子,容貌甚是美麗,經過兩人身邊時略一停步,道︰「
勞駕!剛……剛才可有兩個穿著金、銀服色的姑娘經過?」說話之間喘息倉
促,似乎是長途奔馳,有點力不從心。
向揚伸手朝銀衣少女去處一指。那紫衣女子拱手道︰「多謝!」一提真
氣,跟著追了上去。
紫衣女子身形尚未遠去,接著又有三名少女緊隨而至,一穿鵝黃,兩穿
翠綠,都是氣喘籲籲,追得十分吃力,對向揚、駱金鈴望也不望便奔過去,
遠遠跟在紫衣女子之後去了。
向揚皺眉道︰「這事情有點古怪。」駱金鈴嗯了一聲,心中卻比向揚明
白,暗想︰「難道是那些人來了?不然,何以會驚動這些女子?」
不多時,又有七八名女子先後趕來,後來的尚見得到前頭的,便沒人再
停步與向揚說話。再過一會兒,竟有二三十名姑娘一齊奔至,腳步快慢有別
,臉上神情也各有不同,有的憤怒,有的驚惶,也有絲毫不動聲色的,可是
最奇怪者,卻是人人美貌,竟無一女例外。
算來過去了五六十人之後,才不再有人來到。向揚心道︰「那銀衣姑娘
說有惡人來到,總不成這些女子個個都是惡人?數十個姑娘夜裡趕路,卻又
這樣零落分散,決無道理。」正自生疑,忽聽眾女來處又傳來陣陣聲響,一
聽之下,似是金鐵交擊之聲。再一聽,那交擊之聲既繁且急,乃是有人正持
兵刃交手過招。
向揚心道︰「正主兒來了。」耳聽兵刃交鋒之聲雖響,卻頗有凝滯之意
,心知出手之人中有人內力精深,藏鋒不露,另一人卻以招數淩厲取勝。黑
夜之中,但見數個黑影漸漸逼近,其中一個青年男子奔在最前頭,左右遊走
,手中長劍開闔變化,以一人之力對抗後面數人,雖然且戰且走,卻仍能勉
力支持,將所有敵人的招數盡數接了過去。
向揚見了那青年武功身法,不禁吃了一驚,叫道︰「是師弟!」駱金鈴
聞言,心中猛地一震,遠遠望去,果然便似是文淵,心底暗叫不妙︰「不好
!那文淵已經知道我的身份,要是給他見著了我,便騙不過向揚。」
她既不願復仇良機付諸流水,又不能立時動手,徬徨之下,三步並做兩
步地躲到橋後,先避開了文淵,再圖打算。向揚沒注意到她神態有異,只道
她害怕來人凶狠廝鬥,躲藏起來反而較好,當下道︰「姑娘,你別出來,我
先打發這些傢夥。」右掌一圈,提起內勁,大步走上前去,叫道︰「師弟,
快過來!」
那單身獨鬥之人,正是文淵。他以寡擊眾,本已大為不利,聽得向揚呼
叫,不覺大喜,眼下無暇回身,只是叫道︰「師兄小心,這些人厲害得緊!
」
向揚此時已然看清,圍攻文淵的共有五人,兩個中年漢子使動大刀,兩
個較年輕的男子分持短槍、九節鞭,另有一個矮小老人,頭上一根頭髮也無
,瘦骨稜稜,赤手空拳,招數卻最為厲害,雙手擒拿拍打,忽指忽掌,進退
詭異,文淵長劍上的守勢,一大半倒是用以應付這老者。向揚不加思索,邁
步而前,左足微擡,雙掌一分,右掌呼地擊向那老者。
這一掌不但蘊藏了「夔龍勁」的功力,向揚多日來苦練的「寰宇神通」
秘訣也不知不覺地融會而入,掌勁若發若收,後勁層層疊疊,浩如大海洪濤
,威力何其驚人?那老人乍逢猛招,卻也臨危不亂,捨文淵而退步,每退一
步,雙掌拍手三下,待得退後三步,向揚掌力已至,那老者雙掌一併,內勁
疾吐,一股剛猛巨力迎了上來,威力之強,竟與雷掌平分秋色。兩人隔空對
了一掌,各退一步,定睛互望,都吃了一驚,心中都叫了出來︰「是這傢夥
!」
眼前這個枯柴也似的老頭,居然便是向揚先前才與之過招的雲非常。
文淵得了向揚這一掌之助,情勢登時轉佳,長劍連進四招「瀟湘水雲」
妙著,劍上如生輕煙,虛幻不可捉摸,兩個使刀大漢同聲慘叫,已然中劍,
一前一後地跌倒在地。雲非常罵道︰「你奶奶的,兩個小毛頭都來壞爺爺大
事!」左掌抓出,襲向文淵。文淵「蝶夢遊」身法一加施展,避了開去,笑
道︰「你若是我爺爺,何必罵我奶奶?」雲非常呸了一聲,罵道︰「我若真
是你爺爺,你奶奶自然是個九烹十八火的淫婦,豈不該罵?」文淵微笑道︰
「若然如此,該罵的是你。」兩人口中對話是針鋒相對,手上拆招也沒半分
緩了,劍去掌來,快如電光石火,轉眼間連過七招。
餘下兩名男子見雲非常斗住向、文兩人,竟不上前相助,撇下三人,逕
往前奔。文淵一眼瞄見,劍上晃個虛招,立時抽身而退,急追二人,喝道︰
「站住!」長劍如影隨形,一振之間分刺兩人後背。兩人只得回身以兵器相
擋,又跟文淵鬥了起來。
向揚心下暗奇︰「我還道這五人聯手追殺師弟,這麼看來,似乎反而是
師弟纏著這幾人,到底是怎麼回事?」他為讓文淵無後顧之憂,雙掌連發,
「雷鼓動山川」猛招一出,將雲非常追擊而至的險惡招式通通接了過去。文
淵和那兩人邊戰邊奔,到得橋上,文淵劍法加緊出手,奇幻疊出,劍光吞吐
激揚,忽然連劃幾個圓圈,盪開了一人的九節鞭守勢,中宮直進,將那人一
劍刺翻,摔下橋去,跌入了河中。另一人才剛驚聲而叫,文淵左掌反手揮出
,輕靈猶如流水,已將他手上的短槍震飛,順勢抓住那人衣襟,先拉後送,
內勁直震過去,也將他擲入了河中。
雲非常暗自吃驚,心道︰「這四個不中用的蠢材,敗得這麼快!兩個小
鬼武功甚高,雖然未必勝得了我,可是畢竟麻煩。看來只得先放棄那些美人
兒,重新來過,和老四會合再說。」當下跟向揚虛拆一招,眼光一瞪,突然
後退,雙手慢慢互擊三下,兩隻衣袖鼓起陣陣勁風,單看聲勢,已然威不可
當。
向揚見了他這等模樣,不敢怠慢,凝立當地,暗運玄功於掌,靜待他這
記猛招,隨時準備加以迎擊。不料雲非常拍手三下之後,膝蓋一屈一伸,瘦
小的身子便如彈簧般向後彈出,叫道︰「兩個乖孫,爺爺下回再陪你們玩!
」雙掌跟著推出,既阻向揚追擊,又借力飄開數丈,腳一著地,便回身急竄
,當真快如流星逝電,一溜煙奔了開去。
向揚叫道︰「師弟,追是不追?」文淵立於橋上,遠望雲非常遁去,還
劍入鞘,道︰「他是往原路逃,追不到那些姑娘了,暫時不必管他了。師兄
,等到趙姑娘了麼?」說這句話時,已下橋來到向揚身邊。駱金鈴本來藏在
橋側,見他下橋,急忙閃身藏到另一側去。
向揚道︰「還沒有。師弟,你不是去找師妹她們,怎地和這老兒鬥上了
?那些穿金戴銀的姑娘,是些什麼人?」文淵臉上微紅,似乎甚是尷尬,笑
道︰「說來要讓師兄見笑了,這原是我多管閒事,可也頗為傷腦筋。師兄,
橋後那位姑娘是何許人?」
駱金鈴猛然一驚,心頭狂跳,暗道︰「不好,他……他還是發現我了,
可怎麼辦?」只聽向揚說道︰「那位姑娘我也是才剛認識。姑娘,可以出來
了,這位是我師弟,不是歹人。」後面這幾句話,自是對駱金鈴所說。駱金
鈴縮坐在橋邊,將頭埋在膝上,拚命壓低聲音,顫聲道︰「我……我不要見
別人。向……向少俠,你別逼我。」
向揚暗暗歎息,心道︰「這姑娘心裡所受創傷,只怕當真不輕。」當下
輕聲道︰「師弟,這位姑娘身遭不幸,貞節有損,我想你別見她得好。」文
淵當日與駱金鈴只有數句交談,原沒熟悉她的聲音,何況她此時心情慄慄不
安,與地宮中憤恨激動之情相較,語氣更相去甚遠,自沒認出,聽向揚這麼
說,也不好多問,便道︰「也不要緊。師兄,你見到那兩位穿金衣、銀衣的
姑娘了?其他還有六十多位姑娘,都平安麼?」
向揚道︰「穿著金衣、銀衣的,是見到了,其他的也有穿紫,也有穿黃
,五六十個是有,是不是你說的全部,我就不得而知了。師弟,看來你也還
沒找到師妹、紫緣姑娘、慕容姑娘她們,卻跟這些姑娘走上一路,到底是何
居心?」說著微微一笑,意在調侃。文淵拍了拍頭,無奈地笑了笑,道︰「
師兄取笑了,這些姑娘險些給雲非常那群惡人一網打盡,我是自不量力強出
頭,差點成了替死鬼,若是師兄不在這裡,此時怕不早已魂歸西天。」
這話一出,向揚不禁好生疑惑,道︰「師弟,你這話有些古怪了,那雲
非常我曾與他交手,雖然極是厲害,也未必定能致你於死地,那穿著金衣銀
衣的兩位姑娘,武功似也十分了得,若是你們這許多人一齊聯手,這五人豈
能逼得你如此凶險?」文淵道︰「假若只有雲非常一人,是能應付得來,可
是卻沒這麼單純。師兄,你知道這雲非常的來歷麼?」向揚道︰「這老兒武
功是剛猛正大的路子,可是帶著幾分邪氣,似是正邪兼修,各有所長,可沒
聽過他的名號。」
文淵道︰「我本來也不知,後來聽這些姑娘說了,這才長了見識,這雲
非常另有三名結拜兄弟,他排名第二,排名第三的已經死在長陵地宮之中,
就是那唐非道。」
向揚同時聽得「雲非常」「唐非道」兩個名字,心中陡然雪亮,道︰「
啊,是了,這老頭是定是武林『四非人』之一。我但聞其號,卻不知道這四
人的名字,想不到竟是此人!」
文淵點點頭,道︰「師兄原來也聽過這人的事,那麼我說起這些天來的
事,也簡單些了。」接著和向揚坐在橋上,說出一番話來。
十景緞(一百二十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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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與向揚、任劍清分道而行之後,文淵四處遊探,欲尋紫緣、小慕容、
華宣三人,可是京城內外固然遍尋不著,又不知該往何方。文淵心道︰「有
小茵照料,紫緣跟師妹該不會有什麼麻煩,只盼她們別遇到皇陵派的高手。
可該到哪裡去找她們才好?」
他心中掛念三女,既然無從找起,索性四下亂走,到得有城鎮處,便留
神找人打聽。一連問了七八人,都是不得下落。文淵也不沮喪,續往前行,
又問了兩三人,依然全無消息。眼見天色漸漸昏暗,聽得街邊客店傳出陣陣
跑堂吆喝聲,心念一轉︰「紫緣不會武功,小茵和師妹定然不會讓她露宿野
外,她們倘若平安無事,或許已找了客棧歇息,我不如由此打探。」
想著想著,一隻腳已不自覺地踏入客棧門檻,一個店小二上來招呼他坐
下。文淵腹中也有些餓了,便自點了碗麵,待那小二端上來時,問道︰「小
二哥,在下向你打聽幾個人,今天店裡,可有三位美貌姑娘一齊來過?」
那店小二口一咧,笑道︰「今個兒咱店裡客人不少,從早到晚,別說三
個姑娘,三十個姑娘也來過哪。」文淵道︰「不是這麼著,我是說一起來的
。嗯,這三個姑娘都很年輕,一個穿紫衣,一個穿淡紅,年紀最小的一個穿
的是青色布衫。」他說了紫緣、小慕容、華宣所穿的服色,鄰桌突然射來四
道目光,卻是兩個年輕女子,一個神情詫異,另一個臉含怒意。
店小二眼珠一轉,笑道︰「好像是有的,不過沒有穿紅衣裳的,有兩個
穿綠衣服的便是。公子爺,你沒來由地打聽人家閨女做什麼?」文淵一聽,
精神陡振,大喜若狂,對旁桌兩女的眼色也沒怎麼在意,拉住店小二的手,
叫道︰「當真?她們……她們上哪兒去了?」店小二聳聳肩,道︰「前一個
時辰,早就走啦。」文淵追問︰「往哪兒走了?」心中暗想︰「小茵改穿青
衣了麼?嗯,或許她為了躲避皇陵派追兵,做了改裝也未可知。」
那店小二道︰「這三個姑娘出了店門,我便見不著了,又怎麼知道往哪
裡去了?」他眼見文淵神情迫切,心中好奇,又道︰「公子爺,這三個姑娘
是你什麼人?這等齊整標緻的人物,可當真罕見的很哪!」文淵微微一怔,
心覺回答三個都是自己的伴侶,未免令人難以置信,心念一轉,便道︰「是
我家中的姊妹。」心想︰「所謂『四海之內,皆兄弟也』,紫緣、小茵跟師
妹這麼親,『一家之內,皆姊妹也』,似乎也還稱得上順理成章。」
店小二似乎有些驚奇,朝文淵上下打量,笑道︰「公子爺相貌這等俊俏
,有這樣美的姊妹,倒也相稱……」話才說著,文淵鄰桌的兩個姑娘中,一
個穿著黃衣裳的倏然離座起身,指著文淵罵道︰「你這淫賊,外表人模人樣
的,怎地說話這等不要臉!」
那姑娘一罵出口,客店中不少人轉過頭來觀望。另一個年紀稍長的藍衫
姑娘急忙拉住那黃衣女子,低聲道︰「別惹事。」那黃衣姑娘一頓腳,怒道
︰「是誰惹事?你聽這……這人說的,這樣不乾不淨。」
文淵甚感愕然,向那兩女拱手為禮,道︰「這位姑娘,何出此言?在下
言行何處失當,尚祈指教。」那黃衣姑娘怒道︰「好啊,你還會裝蒜。你說
我們的……」話還沒說完,旁邊那藍衣姑娘一拉她手,示意不可多說,自己
對著文淵說道︰「閣下打聽那三位姑娘的下落,有何用意?」文淵見這藍衣
女子言語雖較平和,神色卻也頗有敵意,心中隱隱覺得不妥,但仍斯斯文文
地作了個揖,道︰「這三位都是在下的家人,只因路上走散了,是以急於尋
她們回去。」
那黃衣姑娘脾氣甚是急躁,聽文淵這麼一說,突然衝上一步,叫道︰「
姊姊,你聽他這樣胡說!我……我可不管了,非教訓他不可。」語音甫落,
那姑娘身形錯動,一晃之間便來到文淵面前,左掌護身,右手拇、食、中三
指並起,疾點文淵「肩貞穴」。
這一下手法迅捷俐落,出招姿勢更是美妙絕倫,文淵見她右手點來,左
手暗暗蓄勢,知道對方暗伏後著,心道︰「這位姑娘當真奇怪,沒來由的,
怎麼說動手便動手?」他不願平白無故地傷人,見那姑娘指法精奇,亦不能
不加理會,當下左手一翻,衣袖抖處,已拂在那黃衣姑娘右手手腕之上。那
姑娘手腕一麻,招數再難寸進,吃驚之下,左掌三指迅速併攏,旋即戳出,
便如鳥喙一啄,輕快巧妙,招數雖是一前一後,卻是連環一氣,的是高招。
文淵左袖回而右拂,內力激發,袖風拂掃之下,立即消去了這一招的勁
力,五指一併,已隔著那姑娘衣袖扣住她的脈門,微微一笑。黃衣姑娘脈門
受制,全身內力已提不上來,臉色登時大為蒼白,驚聲叫道︰「你……你干
什麼?」
文淵見她神情變的驚恐異常,還沒明白過來,那藍衣姑娘忽地縱身上前
,喝道︰「放開她!」雙手連戳連點,武功路數與那黃衣姑娘同出一轍,指
上內力卻更為強勁。文淵見她本來尚稱端靜,此時表情卻頗有驚急之意,出
手所指,又全是人身命門大穴,不禁眉頭一皺,心想︰「這兩位姑娘何以一
上來便是拚命招數?」此時不及細想,右手微擡,運起「蝶夢遊」法訣,五
指猶如撫琴鼓瑟,輕彈輕佻,柔勁所至,將藍衣姑娘手上招式盡數卸去。
藍衣姑娘這幾招實是竭盡權力的搶攻,居然被對方一隻手便輕而易舉的
破解,登時面無血色,躍開幾步,顫聲道︰「你……你……」
文淵左手一鬆,放開了黃衣姑娘,身子飄然退開數尺,道︰「兩位姑娘
,在下可是說錯了什麼,致使兩位如此氣惱?『人患不知其過』,還請兩位
賜教,若在下確然言行有失,自當向兩位陪罪,否則『既知之不能改,是無
勇也』。」
黃衣姑娘既得自由,立時縱回藍衣姑娘身旁,臉上猶似驚魂未定,一咬
牙,低聲道︰「姊姊,這淫賊厲害,我把他纏住,你快去找掌門師姐來對付
他。」藍衣姑娘強定心神,道︰「不,你先走,我可以拖得久些。」對於文
淵所說,居然沒怎麼聽在耳裡。
文淵聽得莫名其妙,說道︰「在下實無意與兩位動手。兩位若是要走,
我又豈敢阻攔?這事只怕是誤會了。」
黃衣姑娘怒道︰「誤會什麼?你剛才說要帶……那……那三位姑娘回家
,那不是居心險惡麼?淫賊,我們姊妹武功是不如你,可是既有我們雲霄派
在此,說什麼也不許你恣意逞兇!」
文淵微微一怔,說道︰「雲霄派?」心中暗暗思索︰「那是什麼門派?
中原武林,似乎沒聽說過這麼個門派。」藍衣姑娘臉色一變,拉著黃衣姑娘
往店外衝出,叫道︰「別多說了,快走!」奔到門邊,見文淵並不追來,心
中驚疑不定,推著黃衣姑娘出門,眼見文淵仍無動靜,便一步一步、謹慎戒
備地倒退出去,似乎文淵一走上前,便要拚命一般。
文淵正自推敲她這幾句話是什麼涵義,突然一想︰「啊呀,是了!定是
紫緣她們在路上遇到了見色起意的惡徒,小茵跟師妹抵擋不住,遇到那『雲
霄派』的門人相助,這才脫險。這兩位姑娘,定是雲霄派的人了,她們只道
我也是意圖不軌,這才罵我是淫賊了。自藍靈玉姑娘以來,倒是沒其他人這
樣罵過我了。」想到這裡,文淵頓有恍然大悟之感,跟著心中一喜,心道︰
「如此說來,這兩位姑娘定然也見過紫緣她們了,說不定也知道她們現在下
落。」
眼見兩女便要離去,文淵當下疾趕上前,拱手道︰「兩位姑娘,且請留
步!」那兩個黃衣、藍衣姑娘見他接近,立時雙掌運勁,臉上滿是戒懼之意
,準備隨時拚命一擊。文淵不願再起爭鬥,只是微笑道︰「這事情說也說不
分明,總之在下決無非分之想,不是兩位所想的那樣。不如請兩位帶在下去
見那三位姑娘,由這三位姑娘解釋,那便清清楚楚了。」
兩個姑娘互相對望,心中猶豫不定,均想︰「難道他們當真認識?這可
奇了,我可從沒聽說過啊。他始終不露出猙獰面目,多半另有圖謀。他要跟
來,倒是一個好機會。如果他確非惡徒,自然最好,否則便可讓掌門師姐出
手制裁他,加上同門數十人,難道他還能敵得過?」
兩女交換一個眼神,點了點頭,藍衣姑娘便道︰「好,我們帶你去見那
三位姑娘。話先說在前頭,要是她們不認你,我們可手下不留情了。」以她
們兩人之力,自然談不上「手下不留情」二字,此自是指雲霄派數十人齊上
,以多勝少之局而言。文淵見兩女神色依然警戒,也不在意,微笑道︰「好
,就是這麼著。」當下掏出幾塊碎銀,隨手交給店小二,道︰「這便走罷!
」他懸念三女,此時既知行蹤,便是一時一刻也不願耽擱。
兩女更不打話,並肩奔出客店,朝鎮外而去。文淵先前與兩女交手,只
覺她們內力平平,此時見兩女腳步輕快,猶如飛鳥掠地,毫無滯澀,輕功造
詣之佳,遠勝過一般有此內力修為之人,不禁暗暗稱奇︰「這雲霄派的輕功
,當真是武林一絕。」他提起真氣,使開「御風行」身法,身如風嵐吹送,
看似徐緩,實則輕捷,不即不離地跟在二女之後。
兩名姑娘見他輕功如此佳妙,仿若足不點地一般,心中不由得驚佩交加
,心想︰「這人武功當真了得,以這份輕功來說,只怕唯有前三位師姐才可
比得上。」對文淵的忌憚,卻又更深一層。
三人兩前一後,過不多時,來到一處蔥綠的山谷,兩女加快步伐,閃入
樹林之中,文淵飄然跟入。一入林中,文淵便見兩棵柏樹上分別坐著一個紅
衫女子,見到文淵隨著兩女過來,臉上流露出極為詫異的神氣來。
到得林中深處,兩女先後停步,藍衣少女擡起頭來,突然「多多加加」
地輕輕叫了幾聲,仿如鳥鳴。
忽然之間,林中到處傳出鳥鳴,也有黃鶯,也有雲雀,各式各樣,好聽
已極,許多大小鳥兒隨之飛入林中。仔細一看,有的確實是鳥,有許多卻是
年輕姑娘,每一個都是身法敏捷,或立於樹端高枝,或坐在樹下草叢。文淵
遊目四望,至少也有六七十個年輕女子,服色多采多姿,令人目不暇給。陡
然間出現這麼多女子圍在四周,文淵微感不知所措,心道︰「難道這雲霄派
便如巾幗莊一樣,全部都是姑娘家麼?」
那黃衣、藍衣少女閃入人群中,帶了三個身影出來。藍衣少女道︰「這
位公子,請你看看,這三位便是你的姊妹麼?」
文淵看了,心中一驚,既覺錯愕,復又失望。這三個姑娘一穿紫,二穿
綠,便如那店小二所說一般。那紫衣女子約莫二十來歲,身材在女子中算得
稍顯高挑,一張瓜子臉極是纖秀,雙瞳深邃如水,靜若清潭,身上披著一件
紫色斗篷,綺麗之中,更帶著三分神秘。另外兩個姑娘看來都是十六七歲,
相貌卻是一模一樣,容顏俏麗,在那紫衣女郎身邊,身材顯得十分嬌小,一
身翠綠衣衫,兩人腰帶上各繫著一枚圓形玉珮,只是一在腰左,一在腰右。
這三個姑娘如此美麗容貌,世上確是少有。可是她們卻不是紫緣、小慕
容、華宣中任何一人。文淵一時呆了,這才知道那店小二所指,乃是眼前這
三個姑娘,至於紫緣她們,可不知究竟在什麼地方了。想到這裡,文淵不禁
長聲浩歎,失望之餘,幾乎想大哭出來。
他歎息一出,紫衣女郎微微皺眉,在那藍衣姑娘耳邊問了幾句話,藍衣
姑娘低聲回答。紫衣女郎聽了,臉色微變,輕輕哼了一聲,隱隱存有氣惱之
意。穿黃、藍兩色的姑娘匆匆退入群女之中,臉上露出一絲幸災樂禍的表情
。
十景緞(一百三十)
=================================
但見那紫衣女郎走上前來,來到文淵面前兩丈多遠,道︰「你是什麼人
,膽敢出言戲弄本派弟子?」
文淵見那女郎臉色不善,自覺雖在嗟歎之餘,也不該失了禮數,當下朝
著諸女團團一揖,道︰「在下文淵,一介默默無名之輩,豈敢對各位姑娘不
敬?這事實在……唉,當真對不住,是我疏忽大意,弄錯了人。呂氏春秋有
雲︰『得言不可以不察』,又說『辭多類非而是,多類是而非,是非之經,
不可不分』,青衣紅衣,本是不同,若非我自己曲解語意,也不會鬧這個笑
話,如禮記曰︰『差若毫釐,謬以千里』。唉,說來說去,總是我的疏失,
對兩位姑娘得罪之處,尚祈海涵,多多見諒。」
他沒能見到紫緣三人,希望落空之下,心情本已懊喪,這幾句話說得垂
頭喪氣,沒精打采,除了那穿藍衣、黃衣的兩個女子,其他諸女又怎知那店
小二同他說了什麼?這一番引經據典下來,語氣又是感傷,又是抱歉,旁人
大多聽得莫名其妙,不少年輕女子覺得好玩,更是紛紛抿嘴而笑。
紫衣女郎雖沒聽得十分明白,但見他神態誠懇,倒是不假,心中暗暗納
悶︰「這人看來倒不像那群惡人的黨羽,難道真是誤會?」
那兩名面貌相同的綠衣少女站在紫衣女郎身後,左邊那少女忽然朝右輕
聲道︰「他後面說什麼?『呂氏春秋有雲』什麼的,我聽不懂啊。」右邊那
少女抿嘴略加沈思,側頭低聲回道︰「那個『雲』字呢,意思就是『說』,
他那句話嘛,就是有個叫呂氏春秋的人,說了下面那一串話。」左邊那少女
睜大了眼睛,低聲道︰「這個人姓呂麼?可是他的名字怎麼會是四個字?那
他的名豈不是有三個字?」
右邊那少女道︰「那也未必,假如他複姓呂氏,雙名春秋,那就順理成
章了,就好像掌門師姐複姓呼延,要是她不取單名,那名字也可以有四個字
。」左邊那少女道︰「還是很奇怪啊,我聽過複姓呼延,可還沒聽過複姓呂
氏的,你說有誰姓這個複姓的啊?」右邊那少女道︰「有啊,這個叫呂氏春
秋的人,就是複姓呂氏羅。」
她們兩人非但面貌相同,說話的語調聲音也是全無二致,同樣的清脆柔
嫩,這幾句輕聲對話,好似獨個一人自問自答一般。文淵見她們神情一本正
經,卻說得亂七八糟,心下不禁好笑,說道︰「兩位姑娘,呂氏春秋不是人
,是一本書。」兩名少女一齊回過頭來,狀甚疑惑,右邊的少女說道︰「當
真?我只知道書有書名,可不知道書還有姓的呢。」左邊那少女道︰「是啊
,我也沒聽說過。喂,你這話可不是騙我們麼?」兩女說著,都微微斜著頭
,兩雙骨溜溜的大眼睛凝望著文淵,姿勢神貌一模一樣,便如一面鏡子在中
間照映出來。
文淵強忍著笑,道︰「書當然沒有姓了。普天之下,怕也沒有『呂氏』
這個複姓。」左邊那少女道︰「沒有呂氏這個複姓?你又怎麼知道了?」右
邊那少女道︰「世上這麼多姓名,你總不可能全部聽過。」紫衣女郎微微皺
眉,說道︰「涵碧、蘊青,別胡鬧。」兩名少女卻似不聞,左邊那少女道︰
「我們兩個都說有,你卻說沒有,有什麼憑證?」右邊那少女又道︰「要是
沒有憑證,那麼你空口說白話,還是該有呂氏這個複姓了。」
她們兩人本來互相對答,這時轉而與文淵說話,兩人話聲此起彼落,搭
配得絲絲入扣,跟一個人說話殊無分別,文淵驚奇之餘,又感有趣,心想這
麼胡扯下去沒完沒了,當即拱手微笑道︰「在下才疏學淺,也許世間當真有
呂氏此一複姓,只是我不知道罷了。兩位姑娘心思奇巧,發前人所未見,實
乃難得,可謂舉一隅而以三隅反,佩服佩服,在下自歎不如。」
兩名綠衣少女心中甚喜,同時微笑還禮,都道︰「不敢,不敢!」臉上
神情天真雀躍,笑顏逐開,像是剛得了什麼漂亮的衣服或新奇的玩物一般。
文淵見這兩個少女純樸可愛,不通世事,心中一動,想到了華宣,暗想︰「
要是師妹在此,她們三人年紀相若,定然談得投機。師妹,你們可又在哪裡
?」
只見左邊那少女靠到紫衣女郎身邊,輕聲道︰「秦師姐,我看這人不像
壞人,他也道歉過啦,我們別為難他了,好不好?」右邊那少女也靠了過去
,悄聲道︰「是啊,秦師姐,你看他說話這麼和氣,輕功又好,人又這樣英
俊,定然不會是壞人,依我看,還是大大的好人。」兩名少女說完,仰頭瞧
著紫衣女郎,眼中閃爍光采,一派等她出言應允的神情。
紫衣女郎又是好氣,又是好笑,輕聲斥道︰「別胡說八道。說話和氣、
輕功好、相貌英俊就算是好人,那還得了?」她踏上一步,朝文淵微一拱手
,道︰「得罪,請教這位文公子師承何派?」口氣已緩和了許多。文淵道︰
「先師姓華,辭世已久,並無門派之稱。方才聽兩位姑娘所言,姑娘可是姓
秦?」那紫衣女郎點點頭,道︰「我是雲霄派西宗秦盼影。這兩位師妹姓柳
,在這兒的,都是本派西宗的弟子。」文淵道︰「幸會,幸會。」心裡尋思
︰「雲霄派究竟是個什麼樣的門派?這麼多女弟子齊聚一地,倒是古怪。」
秦盼影道︰「我們千里迢迢來到中土,本是要和一群惡人對頭周旋一番
。帶你來此的兩位師妹想是過於敏感,誤認你是與他們一夥的,言語之中或
有失敬,小女子代她們謝罪了。」說著盈盈躬身。文淵急忙還禮,道︰「秦
姑娘言重了,在下尋人心切,致有此疏失,兩位姑娘實無罪過。」
秦盼影見他態度恭謹,不似作偽,不覺微微一笑,心想︰「這人倒有點
呆氣。看他這樣子,也真不像寇非天、程太昊那夥人。」當下道︰「既是一
場誤會,公子也不必在意……」正想說些什麼好讓文淵離去,化解了這場誤
解,忽聽一聲長唳橫空而過,清越之中,更有一股莫名威勢。林間眾女臉色
頓時一變,本來有許多坐在樹上、站在石上的姑娘,這時紛紛跳下地來站好
,臉色大為肅穆。秦盼影也停了話頭,回身對著林間深處。
忽見一片金光自林中飛揚而出,璀璨奪目,光芒所聚之狀,猶如飛鳥,
金光籠罩之下,彷彿一隻金色鳳凰臨空而降,雲霄派眾女子自秦盼影以下,
個個都望向那金光所至。文淵只感金芒炫目,眼睛微閉之下,隱約見到其中
是個人影,身形苗條纖細,高挑身材,似是女子,心中一動︰「瞧這聲勢,
這位多半是她們口中的掌門師姐了?」
那金光飛掠而至,奇快難言,才剛來到,但見金光一卷,一瞬間已然停
下,立在秦盼影身前。眾女齊道︰「師姐!」
但見那團金光中之人確是女子,望之似是二十來歲,臉龐晶瑩雪白,雙
唇一點朱紅,容姿極是美艷,只是神色冷冷淡淡,當真是冰山美人,不容侵
犯。她身披金色斗篷,燦爛異常,雙手叉在胸前,兩隻皓白如玉的手腕上,
各自戴著一圈黃金鐲子,金光閃閃。
這美艷女郎如一陣風般掠進林子,雖已站定,金色斗篷仍在身後微微飄
揚,尚未落下,諸女環繞拱衛,真如鳳凰展翅,百鳥覲見,威儀難以名狀。
唯有秦盼影立在她身旁,受風所拂,髮絲隨一身紫衫輕輕飄動,另有一番美
麗姿態,有若一隻紫彩鸞鳥,迎風輕舞,兩女互相輝映。
那金衣女郎冷冷地朝文淵一瞥,側頭說道︰「秦師妹,你是要放過了這
人麼?」秦盼影一怔,道︰「這本是一場誤會,文公子並非那群賊人的同夥
啊。」金衣女郎道︰「你怎麼知道?世上人心叵側,若要作戲,自會作得似
模似樣。」說著斜睨文淵,唇邊微動,似乎要哼了一聲出來。
文淵本來問心無愧,也不在意,上前拱手為禮,道︰「這位姑娘,可是
呼延姑娘?」那金衣女郎望了他一眼,道︰「是便怎樣?」
那兩個姓柳的綠衣少女中走上一人,笑道︰「文公子,我看你根本不知
道我們雲霄派有些什麼人。你剛剛聽我們說話,才知道掌門師姐複姓呼延,
可是她的名字你就不知道啦。」另一人跟著上前,微笑道︰「我們姊妹的名
字,你都聽到了,可你也弄不清誰是誰罷?」文淵見這兩名少女活潑可愛,
言語機伶,心中大有好感,微笑道︰「兩位姑娘長得一模一樣,
我可真認不出來。」
一名綠衣少女跳將過來,笑道︰「反正你不認識我們雲霄派的人,我給
你引見一下。」另一少女跟著過來,笑道︰「文公子也不算認識我們,當然
就先引見我們自己,世上可沒有一個不認識的人幫自己引見不認識的人的道
理,是不是啊?」她這幾句話像繞口令一般,卻又口齒清晰,許多年少姑娘
又紛紛抿嘴微笑。
文淵道︰「嗯,聽秦姑娘所言,兩位的芳名是涵碧、蘊青罷?」那少女
眼睛一眨一眨,笑道︰「是啊,不過誰是涵碧,誰是蘊青,你知道麼?要不
猜上一猜?」
文淵眼光一掃,見那金衣女郎臉色如罩寒霜,秦盼影神情尷尬,心想︰
「跟這兩位小姑娘如此說笑,畢竟不妥。」當下微笑道︰「反正猜也猜不到
,兩位但請直言。」另一個綠衣少女嫣然而笑,道︰「你不猜也由得你,跟
你說罷。我的名字是涵碧,」舉手朝另一少女一指,道︰「她當然就是蘊青
了,我們是孿生姊妹。不過媽媽說我們同時出生,所以不分大小。」文淵微
笑道︰「原來如此。」他略一低頭,見兩女腰間玉珮的形狀大小全然相仿,
同樣翠綠欲滴,只是柳涵碧的玉珮繫在腰帶左側,柳蘊青的玉珮則繫在腰帶
右邊,除此之外,兩女形貌服飾全無不同。
柳蘊青嘻嘻一笑,微微轉身,半朝金衣女郎,道︰「我們的名字你知道
啦,現下我給你引見我們掌門師姐。她的名字叫呼延鳳,外號叫『金翼鳳凰
』,在雲霄派西宗裡,武功最高,相貌最美。文公子,掌門師姐的武功你還
沒看到,不過人是真的最美,你說是不是?」
忽見呼延鳳雙眉一揚,怒道︰「蘊青,別胡鬧了,你跟涵碧成天這樣調
皮,像什麼話?再不給我安靜下來,明天你們都回比翼宮去,別跟大家走了
。」她疾言厲色地怒罵出來,柳氏姊妹同時避過頭去,伸伸舌頭。柳涵碧悄
聲道︰「掌門師姐脾氣很大,你說話可要小心啦。秦師姐也有個外號,叫『
天宮紫鸞』。」
文淵一望秦盼影的紫衣,心道︰「這外號自是從這紫色衣裳來的了。」
說道︰「兩位姑娘也有外號麼?」柳蘊青笑道︰「我們的外號是兩人一起,
合稱叫做『鏡裡翡翠』。文公子,你的外號是什麼?」文淵笑道︰「在下名
不見經傳,武林上沒我的外號。」向柳涵碧、柳蘊青望了一望,心道︰「鏡
裡翡翠?嗯,是了,這兩位姑娘如此相似,可不就像鏡裡鏡外的一對小翡翠
鳥兒?這稱號可有趣得很。」
呼延鳳緩步上前,沈聲道︰「涵碧,蘊青,你們退開!」雙手分揚,兩
股勁力左右拂出,柳涵碧、柳蘊青頓時腳下不穩,不由自主地向兩旁連退數
步。文淵見她神情嚴肅,微微一怔,道︰「呼延姑娘,有何見教?」呼延鳳
一雙美目滿含敵意,道︰「既然來到這兒,又何必急著走?你是不是寇非天
的手下?」文淵又是一怔,道︰「寇非天?那是誰?在下從沒聽聞過。」
呼延鳳面露冷笑,道︰「是麼?」忽然金光閃動,文淵眼前一亮,心下
陡驚,疾退一步,「嗤」地一響,左手衣袖已被金光劃了一道長長的口子,
大片鮮血如泉湧出。文淵沒想到對方驟然動手,這一下全沒防備,出其不意
,呼延鳳出手又是快得匪夷所思,連她手中拿的是什麼兵器也沒瞧見,但見
她右臂揮動,帶起斗篷,金光披過,自己雖已閃避,仍然受傷。他暗暗駭異
,心道︰「就是黃仲鬼、龍馭清,也沒能一招間就將我擊傷,雖說她攻我不
備,可這招數當真厲害!」
秦盼影驚叫道︰「師姐,怎麼……怎麼突然動手?」呼延鳳凝視文淵,
道︰「這人是善是惡都不知道,說不定是對方派來試探的眼線,你們居然就
這樣放過他?寇非天、雲非常這些惡賊隨時可能來到,加上東宗那群叛徒,
大敵當前,你們還不警覺?先擒下這姓文的,以防萬一。」她話一說完,右
手一拉斗篷,身前一披一轉,斗篷下金光閃動,一閃之際,文淵已見到數面
金色刀刃排列其中,便如飛鳥羽翼,心中登時雪亮︰「原來她的武器,便是
這件金色斗篷!」
他無意無故爭鬥,眼見金光二次劃至,真氣一提,輕如雲霧般飄然躍升
,上了身後柏樹樹梢。呼延鳳「金翅刀」右翼掃了個空,金芒閃過之際,柏
樹樹幹上同時劃出六道平整刀芒,喀啦啦倒了下來,中間飛出了五塊圓木塊
。文淵足下一點,躍離倒下的樹頭,呼延鳳微一擡頭,對著文淵所在,左翼
一揮,身子淩空一縱,空中陡然金刃飛竄,兩翼金翅刀無數刀刃閃出,錯綜
複雜地劈向身在半空的文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