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康舒大冒險:魔女、殭屍、吸血鬼】 (2/3)
【博康舒大冒險:魔女、殭屍、吸血鬼】第三集(完)
第一章
嗡嗡嗡地,一種像是呻吟又像是悲歎的聲音,在紅道中四處回蕩,有如大地的低沈細語。
四周的濕冷空氣盡管如死水一般混濁停滯,也隨著石壁中的紅光一同暖和了起來。
一個一個緊緊相信的方形堅穴,順著紅道筆直往前延伸;倒U形的隧道在遙遠的彼端逐漸縮小,最後彙聚成一個點,讓人覺得這鬼地方完全沒有盡頭。
這些洞底下都有像剛剛那個小女孩一樣的孩子嗎?和她一樣隻剩下上胸部和頭?虛霜娜到底對她們下了什麼樣的毒手?光是想像這些問題的答案就讓我不寒而栗。
更何況,我百分之百可以肯定,虛霜娜對那些孩子做的事情一定比我最恐怖的想像還要可怕上幾十倍,她可是個能動手把自己腦袋砍下來的女人!連自己的寶貴身體都可以這樣糟蹋了,更別提她會怎麼對付別人。
我用力搖頭,別再想了,這不是我該管的事!現在應該趕快想辦法離開這個鬼地方,然後用最快的速度逃出巴黎才對!
“這下又怎麼啦?”佐菈如此問道。
四周的無數光點,正以相同的頻率閃爍,在隧道的管狀壁內緩緩流動,朝著遙遠的前方的紅點前進,使得紅道整體看起來就像是一根巨大的血管。
“紅道被啟動了。”絲芬妮額上滿是汗水,小心翼翼地觀察腳下的地麵,“這表示虛霜娜利用弗雷格的魔力,成功地將魔法陣不足的部分補齊,發動了魔法。”
“那會怎麼樣?”佐菈離開了那個小女孩的屍體,走到我的身邊。
“她所設計的魔法會開始生效。”
“生效?什麼效?”佐菈疑道。
“等我們回到上頭,大概就知道了。這麼大型的魔法要能看出影響力,需要不少時間。”絲芬妮道,她不自覺地跟著佐菈靠近我身旁。
“你是說你知道出口在哪囉?怎麼不早說啊!”我一聽,大喜過望。
“紅道不管哪一條都很長,當然中間會有備用的出口。”絲芬妮道,一邊拭去額上汗水,雙頰黑黑的全是灰塵,“隻要順著紅道一路往前,遲早會有路讓我們上去的。”
“是嗎?太好了!”終於可以離開這個恐怖的地方了!
“哼,反正你這個懦夫,上去以後第一件事就是開溜走人吧!”佐菈酸溜溜地道,臉上寫滿了不信。
“隨便你怎麼說,反正我不想拿自己的生命開……”我隨即反駁道。
但話才講到一半,我發現那個小女孩幹枯的眼珠子正對著我看。
這樣說很奇怪,因為她已經死了,隻不過是頭倒向我這一邊而已,但我就是覺得她在看著我。
或許是我人生中第一次,我感到心中正在天人交戰。
振作點,博康舒!你不能妥協啊!明知道跟虛霜娜作對是死路一條,那幹嘛還要陪著佐菈她們去送死呢?雖然以後可能再也沒有可愛粉嫩的小屄給你鑽,但至少還有條命在啊!
小女孩的視線加重了力道,簡直像針一樣刺進體內,讓我覺得很不舒服;但這一定是我的幻覺,她已經死了呀!喂!麻煩你轉過頭去行嗎?
一股實在難以形容的不安和痛苦在我胸腔�掙紮,為什麼?
可惡!難道我真的想要跟她們去送死?我到底在搞什麼,一生一次的男子氣概為什麼會在這種節骨眼上油然而生呢?這一點都不像我啊!
“……你幹嘛呆呆地不說話啊?”佐菈見我半天不開口,問道。
“嗬嗬……”絲芬妮見狀卻笑道,“看來,淫胚他改變心意了,子爵閣下。”
“真的?”佐菈驚奇道,“那你還是要跟我們去囉?”
“喂!絲芬妮,你沒事別亂說話!”我連忙回了一句,以掩飾心中的猶豫不決,“別忘了你還欠我一個晚上的人情!”
“對呀,我還記得,但你似乎忘了呢。”絲芬妮道。
“我哪有忘,我這不是才說了嗎?”
“是嗎?但你如果回到上頭就和我們分道揚鑣,以後要我怎麼還你那一個晚上?”絲芬妮賊兮兮地笑了起來。
“唔……這……”我不禁為之語塞。的確,如果我和她們在這個時候分開,不管佐菈等人和虛霜娜的戰鬥結果如何,恐怕都再也不會見麵了;因為輸了會被虛霜娜做掉,就算打贏了也不一定得馬上逃離法國。
“哼……哼!”我勉強反擊,“反正你最後一定會找些奇怪的理由搪塞過去,有跟沒有還不是一樣。”
“我為什麼要欺騙你?”絲芬妮卻笑道,“我可是非常想要報答你那次的人情呢!”一邊用非常具有暗示性的眼神看著我。
這……她是在說真的?還是隻是想要唬弄我?雖是身處地底深處,我被那對翠綠眸子一瞧,還是馬上深身發熱,連骨頭都軟了。
“等等!你們在說什麼一個晚上?什麼人情?這是什麼時候的事!”佐菈揚起眉梢,闖進我和絲芬妮之間,高聲問道。
“子爵閣下那時昏迷不醒,大概沒有聽見吧。”絲芬妮道,“在水晶宮殿的時候,是淫胚救了我們兩個,所以為了還他這個人情,我便答應陪他一個晚上。”
“什麼!博康舒你這個死淫豬!又趁我不在的時候,搞這種不要臉的勾當!”佐菈一怒之下,竟然用力把我的耳朵給擰了過去,害我痛得不斷在她身邊繞圈。
“放手!很痛啊!”我掙紮半天,好不容易從佐菈手下獲得解脫,“我隻是隨口說說而已,哪知道她真的答應了!”
“死魔女……你到底想幹嘛?”佐菈麵色不善地瞪著絲芬妮,“不會又想像之前在旅館�麵那樣,騙我說出些奇怪的話吧?”
“奇怪的話……像是什麼話?”絲芬妮明知佐菈的意思,卻佯作不知,惱得佐菈在紅道上直跺腳。
因為四周充滿紅光,所以我也看不見佐菈到底有沒有臉紅,不過從那手舞足蹈的模樣看來,傻丫頭顯然又羞又惱。
“你少來了!你明明知道博康舒已經是我的……是我的……”佐菈的語氣先是一陣高亢,接著卻後繼無力,聲音越來越小。
“是你的……是你的啥啊?”我好奇地看了看佐菈,卻被她一眼瞪了回來;瞧她的表情,好像有什麼難言之隱。
“……如果淫胚隻是個普通人,那我沒什麼意見。”絲芬妮笑道,走到我身邊,手直接伸進我的胳臂彎�,身子一貼,軟綿綿的豐乳隔著破爛的馬甲迎了上來,嚇得我差點心髒都從嘴�跳出來。現在是什麼情況?絲芬妮竟然會主動挽著我的手?如果這是夢,千萬別讓我醒過來啊!
“不過子爵閣下,你也知道你的催眠術對淫胚是毫無作用,這種狀況下,你怎麼還能說淫胚是你的‘爿血’呢?”絲芬妮道。
什麼血?是半血嗎?還是拌血?怎麼故事都快到最後了,還有奇怪的專用名詞出現啊?
“別隨便把那兩個字掛在嘴上!”佐菈羞怒萬分,“給我閉嘴!”說完又瞪了我一眼,似乎在觀察我的反應。
“哼……哼!”佐菈雙手抱胸,重整姿態道,“你之前明明討厭博康舒討厭得要死,現在又圈起他的手幹嘛?這次又打什麼算盤?想要利用他做什麼?”
“嗯……”絲芬妮沒有正麵回答,“我隻是在想,如果讓淫胚自己選,他到底最後會跟子爵閣下呢?還是會選擇跟著我呢?”
佐菈一聽,表情大變,似乎真的動怒了,眉梢高高揚起。
“魔女,你是想在這�跟我宣戰嗎?”她怒道,“你又不喜歡他,別來胡亂攪和!”
“我有說過我不喜歡淫胚嗎?”絲芬妮卻氣定神閑地回答道,“我隻說過我討厭他,可是沒說過我不喜歡他吧?”雖然說的話還是亂七八糟得讓人搞不清楚她在想什麼,不過似乎是決心要跟佐菈杠上了。
而夾在兩人中間的我,腦中一片空白。這是真的嗎!神啊!這是真的嗎?
這下子,我再遲鈍也知道發生什麼事了,雖然不敢相信,但現在很顯然是二女互爭一夫的橋段啊!嘻嘻……嘻嘻……嘻嘻嘻!糟糕,我沒辦法控製臉上的淫笑,怎麼辦?
啊!如果有什麼魔法可以把這一瞬間永遠地記錄下來,真希望我現在就能學會!這可是這輩子第一次有女人宣告她喜歡我,而且還是一次兩個人呢!
其實,我早看出來佐菈對我有意思,這小妮子很顯然就喜歡上我了,倒是絲芬妮的反應大出我意料之外,我一直以為她隻是想要利用我和佐菈而已,沒想到連絲芬妮都喜歡上我,哈哈∼∼嗚哇哈哈哈∼∼我果真是魅力無窮啊!長久以來的忍耐果然是有代價的!
“……你在笑什麼?笑得那麼開心?”絲芬妮轉過來,雖然依舊麵帶微笑,不過嗓音卻顯得有些冰冷。
“哼,他腦袋�反正還不就是那些東西。”佐菈啐道。
“嗬嗬……嗯哼!”我連忙正色道,然而說什麼都難以壓抑臉上笑意,“你們兩人,不要再為了我而爭吵,其實針對這項議題,我有一個完美的解決方案,隻要……”
“隻要我們兩個一起跟你結婚是嗎?”“隻要我們兩個一起跟你上床,對不對?”
佐菈和絲芬妮冷笑道。
“嗯……”我一愣,“你們真了解我……我想說的就是……”
碰!
“啊喔!”我眼前一陣金星亂噴,佐菈居然一拳往我鼻子上打了下去!還好她沒用力,不然我英俊挺拔的寶貴臉蛋一定毀了。
“子爵閣下,我看現在不是我們為了這笨蛋爭吵的時候。”絲芬妮放開我的手,任我蹲在地上痛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等我們解決虛霜娜,再決定淫胚要跟誰也不遲。”
“好吧,這樣也好,不然看到他一臉淫笑我就有氣。”佐菈附和道。
可惡,你們兩個自己把話題帶到這上麵來,現在居然還怪我笑得太淫蕩?我還真倒黴啊!
“所以囉,死淫胚,你到底要不要陪我們去找虛霜娜?”絲芬妮話鋒猛然一轉,彎腰問道。
“啊?”我聽了不禁一愣。
“老實說吧,正如你所想,光憑我和子爵閣下,無法對抗已經取得魔王之力的虛霜娜,如果你不跟著一起去,我們兩個一定會死。”絲芬妮輕描淡寫地道,好像講的是哪個陌生人一樣。
“你到底要不要去?”佐菈也問道。
“咦?咦?”這感覺就像被人從天堂拉回地獄一樣,我再次被迫麵臨生死抉擇。
“這……”我不禁看了看佐菈和絲芬妮,她們兩個也看著我。
老實講,我又不是白癡,明知道打不贏還要去送死?這種熱血天才的事我可做不出來!
但是……前有小鬼芒刺在背的目光,後有佐菈和絲芬妮的“喜歡你”宣言的聯合發表,害我已經無法確定自己到底要選擇哪一邊了。尤其是身旁這兩道滔滔禍水的合體宣言。看來隻要能過撐過這一次,不但是佐菈,連絲芬妮那吸死人不償命的多汁美穴都是我的啦!
絲芬妮的小穴……虛霜娜的魔法……嗯嗯……其實仔細想想,虛霜娜不見得能打贏我們三個不是嗎?她搞了那麼多有的沒的招數,又噴火又閃光的,但結果我們三個到現在還是活得好好的啊,頂多就是衣服都不見了而已。
更何況我還是個什麼奇跡之男哩!雖然到現在我還是搞不懂那個奇跡到底是什麼……
呃,字數已經不夠了,場麵話就省了吧!各位讀者跟著我一路走來,想來也知道什麼東西對我最有影響力吧?隻要有絲芬妮的小屄,刀山油鍋我博康舒都沒再怕的啦!
“……他奶奶的!”雖然我心中竊喜,不過臉上佯怒,“都到這一步了,我還能說不去嗎!今天我博康舒就舍命陪美女,跟你們一起去宰了那個沒人性的死人吧!”
“……你這次不會再中途變卦吧?”佐菈皺著眉道,看來不是很信任我。
“開玩笑,你們兩個都決定委身於我了,我哪有在這�畏縮的道理!”我朗聲道,一邊小心壓抑嘴角邊的笑意,不讓嘴唇彎得太過分,以免被她們看出我心中的欲念。
嘻嘻……絲芬妮的小屄加上佐菈的小屄……天啊,順順當當多到我要不斷反咽才行……
“我們就相信淫胚一次吧,子爵閣下。”絲芬妮道。
“沒辦法,事到如今也隻能這樣了,你可別再給我三心二意了!”佐菈道,不過看她的表情還蠻開心的,看來還是很高興我願意陪她們一起去淌這渾水。
“放心吧,我絕對會好好保護你們的!”我道,這可不是假話,我一定會保護那兩隻粉嫩小屄的,嗚嘻嘻……
“那我們這就繼續向前走吧!”絲芬妮道,“如果我記得沒錯,虛霜娜把魔法陣中心點設立在華格納宮中,紅道既然已經啟動,表示她現在就在華格納宮�麵。”
說時,絲芬妮望著我的雙眸中,居然閃過一絲狡詐之色。
……心中一股不安油然而生,這是怎麼回事?我該不會……又被絲芬妮騙了吧?
啊!萬一,絲芬妮剛剛那番話隻是為了讓我跟著她們殺進華格納宮而已的話……
“等一下!”佐菈焦急的嗓音打斷了我的思緒,“這些孩子怎麼辦?難道就這樣丟下她們不管嗎?”
“……現在我們的當務之急是趕快打倒虛霜娜,不能將寶貴的時間拿來救這些孩子。”絲芬妮無奈地說道:“何況,光是解除一個人身上的封印,就消耗掉我不少魔力,要釋放這�的所有靈魂是不可能的。”
“……”佐菈無奈地點了點頭,回頭看了躺臥在豎穴邊緣的小小身軀。
這家夥平常殺人殺怪,眼睛眨也不眨,沒想到對小孩子這麼有同情心,真是令我意外。
“好了,淫胚。”絲芬妮在我背上輕推了一把,“你快走,你不動我們沒辦法動。”
“……為什麼?”我感到困惑。她們兩人從剛剛開始就在我一臂可及的距離內,靠得莫名其妙地近,但看起來也不像是想要親熱的樣子。
“因為你的防護範圍比剛剛更小了,我們得靠在你身邊才能避免被虛霜娜的魔法影響。”絲芬妮回答道。
唔。大概是跟之前我們在熾光中飛行時類似的情況吧?我的四周會自動出現類似防護罩的東西……
於是我隻好率先踏出一步,順著紅道的右邊邊緣往前移動。幸好就算扣掉中間的正方形豎穴,紅道的兩邊還是剩下相當寬敞的空間可供行走,我們三個人就這麼一個粘著一個地緩緩向前。
兩個小時後……
好睏,好累,好悶……
應該早就超過了午夜十二點吧?眼皮沈得睜不開,腳底走得好痛,絲芬妮幹嘛不用飛的啊?加上紅道�麵又變得越來越悶熱,氣溫逐漸接近體溫,我都走得一身汗了。
“博康豬,你動作越來越慢了。”佐菈在我腰上捏了一把,“快點啦,這樣下去要走到什麼時候?”她催促著。
我勒,沒記錯的話,你今天可是睡到日上三竿吧?難怪精神還是這麼好。
“那個……我們可不可以先休息一下?”我可累壞了,不想浪費力氣跟佐菈鬥嘴,“隻要一下就好……”
“不行,你的防護範圍一直在縮小,這樣下去,說不定在我們走到華格納宮之前就不見了。”絲芬妮道。
“那……那我們為什麼不用飛的?唉唷!”佐菈見我快要睡著,用力一掌拍在我背上。
“如果到了上麵還是離華格納宮很遠,那時再用飛的。我的魔力恢複得很慢,不能輕易浪費。”絲芬妮回答道。
“咦,可是之前你不是在用我的魔力飛來飛去嗎?”我不解道。
“你的魔力隻能用來抵擋虛霜娜放出的高熱魔法,飛行時消耗的還是我的魔力。”絲芬妮如此回答,“如果我可以任意用你身上的魔力的話,現在虛霜娜早就被我們打倒了。”
嘖,反正我對那些什麼魔力魔法的東西一點感覺都沒有,絲芬妮就算想鬼扯什麼東西來唬弄我,我也隻能摸摸鼻子而已。
就這樣半睡半醒地走著,在我們前方的紅道上,突然出現了一小團黑影。
“有人!”佐菈是第一個發現的。
“嗯,看來出口就快到了。”絲芬妮道,“淫胚,再走快點。”
在她們兩人的催促下,我隻能用力鞭策陷入半昏迷狀態的雙腳,快步向前。
隨著距離的接近,我才看清楚,原來那個黑影不過就是個倒在地上的拉爾牌香腸人罷了,看這侏儒手上還拿著一根細長的木棒,木棒長度足足有他的身高十倍多,不曉得是想在紅道上幹什麼。
“啊,原來是矮人。”佐菈奇道,“怎麼連這�都有矮人?”
“該不會他們本來就是住在這�吧?”我邊打嗬欠邊道,“這個鬼地方還蠻適合地底人的。”
“應該是下來調查什麼的,看他手上拿著那麼長的木棒。”絲芬妮道。
我們走到倒地不起的侏儒身旁,絲芬妮彎下腰去仔細觀察。
“啊!”絲芬妮驚呼一聲,立刻起身後退了兩步,“嘖!惡心的東西!”
唔,什麼東西可以讓絲芬妮這麼驚訝?我不禁好奇起來,也探頭過去瞄了瞄。
對了,因為侏儒長得都差不多,所以我決定他們的名字也全都叫拉爾。隻見現在這個拉爾的臉上和手上都長滿了白色的斑點狀潰瘍,有的小有的大,甚至還在滲汁出來。
“這家夥是得了什麼病啊?”佐菈皺眉道,退後一步,“好惡心喔。”
“唔……嗯……”我想了半天,感覺好像在哪看過,可是就是想不起來叫做什麼。
“大概是梅毒什麼的吧!”絲芬妮道,“別管他了,我們繼續走。”聽那語氣,肯定是連一秒鍾都不想多待在這一會。
不過說到梅毒啊,那可是法國少數幾個見不得人的名產之一;托此病之福,我法國國威遠播,據說連土耳其那邊都把梅毒叫做法蘭西病呢。
但是據我觀察,拉爾臉上的東西雖然看起來和梅毒的初期潰瘍很像,但應該不是梅毒才對;因為梅毒潰瘍的發病位置,通常都在接觸部位,拉爾顯然沒有神通廣大到可以把頭塞進女人的那�。當然,萬一他的對象是頭得了梅毒的母驢就另當別論了。
“博康豬,我們走了啦!”佐菈也催促道,“你幹嘛一直盯著他看?難道你對矮人也有興趣?”
“別、別胡說八道!”我急忙反駁,“這可不是可以拿來開玩笑的東西!”萬一有讀者當真了怎麼辦!
就在此時,我發現拉爾額上有一個小潰瘍產生了異變。
那個潰瘍邊緣的皮膚突然鼓了起了一下,然後往下一沈,往肉�凹陷下去;凹陷由外往內擴散,潰瘍中間的白色粘膜轉成鮮紅色,跟著凹了下去,就像是有人用湯匙把潰瘍底下的肉挖掉了一樣。
一瞬間,潰瘍變成一個穿孔,穿孔底下就是白色的頭骨。
我嚇了一跳,整個人往後彈,把佐菈和絲芬妮也嚇了一跳。
“你怎麼啦?”佐菈驚道。
“沒……沒事!我們快走!”我這下完全清醒了,而且還渾身起雞皮疙瘩。拉爾身上的不知道是什麼病,但梅毒潰瘍絕不會一瞬間把身上的肉給吃掉,真是嚇死人了!要是這怪病有傳染性就糟了!趕快閃!
我一把抓住佐菈和絲芬妮的手,頭也不回地往前奔出。
跑了沒多久,紅道中間突然橫出一道黑色的屏障,因為隻有那個地方沒有鮮紅光流通過,所以在滿室紅光中特別明顯。
仔細一看,黑色的屏障原來是兩麵高大的牆,把紅道左右兩側的深溝給填補了起來,隻留中央空間讓紅道穿過。
“就是這�。”絲芬妮指著其中一邊道:“這�就是出口。”
老天爺,在喜出望外漫步了這麼久,終於可以重見天日了。
我們二話不說,立刻奔近其中一麵護牆,那�有一個顯然是隨便割出來的四方形入口,大小可以供兩人並肩穿過。
進了入口,是一座向上方延伸的階梯,才爬了幾步,紅道的光照不及,四周便顯得十分陰暗。
“沒有油燈一類的東西嗎?”我一邊摸著粗糙的牆,一邊往上爬。
“有啊,剛剛我們腳邊就有一盞油燈,隻是掉在地上摔壞了而已。”佐菈在我後方道,看來她的眼睛不管白天黑夜都看得很清楚。
過了快要五分鍾吧,在漫長的階梯前方終於出現了亮光,搖曳的金黃火光映照著終點洞開的鐵柵欄。
“哈……哈……”我氣喘籲籲地叭在階梯的最後一階上,前胸後背全是汗水,爬樓梯本身就是很累的事,再加上這�又悶熱,汗流得更快。
“真是的,這麼一點路就不行了,真沒用。”明明自己也滿頭大汗,佐菈卻偏要控苦我。
“讓我……休息一下……啊啊……”我喘息道,倚在涼爽的牆上。
絲芬妮手一勾,不知從哪�飛來一盞油燈,落在她的手�。
“奇怪,空氣暖得有點異常……咦?那是什麼?”絲芬妮像是發現了什麼。
我環顧四周,階梯的末端連接著一個不甚寬廣的方室,牆壁凹凸不平,而且還設置著一層又一層,由下往上整齊排列的狹長方穴,每個方穴都放著一具用白色屍布包裹著的東西。
我都說那是裹屍布了,�麵的東西,當然就是屍骨囉。
從方室的氣味、四處飄散的灰塵,牆壁上懸掛的大幅蜘蛛網等物來判斷,這�一定是哪個大教堂的地下安靈處。
紅道的上方原來是墳墓,雖然氣氛陰森恐怖,但兩者感覺還蠻配的。
“……這�是靈寢嗎?”佐菈奇道,“那我們是在教堂地下囉?”
絲芬妮沒有回答,她隻是皺著眉頭,一直盯著眼前漂浮的蜘蛛網。
“喂,你怎麼啦?難道我們走錯地方了嗎?”我問道。
“不,是這個……這個東西……”絲芬妮用指尖指著麵前那片蜘蛛網,“我從沒見過這種東西……”
“那不就是片蜘蛛網嗎?”我道。
“麻煩你睜大眼睛,博康舒,你看過綠色的蜘蛛網嗎?”絲芬妮肩頭一沈,歎道。
啊,這麼說來,綠色的蜘蛛網倒是第一次見到。仔細一瞧,牆上有些蜘蛛網還是橘紅色的……安靈處的蜘蛛難道可以織出彩色的網?這真是奇聞啊。
“……那是活的。”佐菈皺眉道,“不是蜘蛛網,是生物。”
絲芬妮把手中的油燈靠近那片綠色的蜘蛛網,想要看清楚一點。
然後詭異的事情發生了。
那個蜘蛛網,或是看起來像蜘蛛網的東西,竟然卷了起來,一縮一張地飄走了,動作看起來就像抽筋的水母一樣。
“動了!”我驚道:“蜘蛛網竟然會動!”
“那不是蜘蛛網啦!”佐菈糾正道。
絲芬妮手指一勾,那團綠色的玩意被她抓了回來,小心翼翼地放在掌上。
“……魔力的感覺很微弱。”絲芬妮專注地慈祥著掌上扭動的綠色物體,過了一會,道:“像是由很多細小的東西組合起來的……不是單一的生物……”
“唔……那這到底是什麼?”我奇道。
“不知道,我從沒見過這種東西。”絲芬妮道,把手中的綠色物體解放,讓它緩緩地飄離我們。
“……會是虛霜娜的魔法嗎?”佐菈如此問道。
“除此之外不做他想。”絲芬妮轉過頭回答:“從現在開始,我們前進時,盡可能不要碰觸到這�的任何東西。”她表情略顯不安。
不過是張會飛的蜘蛛網,需要這麼大驚小怪嗎?不過這種時候還是乖乖聽話比較好。
接著,我們在絲芬妮的帶領下步出了方室,進入一間廣廳,兩側有許多小門,中央還有一道往上的石梯。小門後麵大概都是類似的死人集中營吧。
沿著石梯拾級而上,在鬼影幢幢之中,一口氣爬了三層,最後我們終於離開地下靈寢,來到一條幹淨明亮的敞廊上。
“喔喔!我們終於回到地上了!”我大口吸著沒有濕氣和黴味的新鮮空氣,一邊放聲歡呼。
誰料呼嚕一聲,一個東西被我吸進了嘴�,毛毛地還在亂動。
“哇!呸呸呸呸!”我立刻本能地把那東西吐了出來,“什麼東西?”
仔細一瞧,一團紅紅的、毛茸茸、有奇怪花紋的玩意,正在地上蠕動,那模樣真是怪惡心一把。
“這……這是什麼?”我大感困惑,用腳踢了踢,那毛球樣的玩意很輕,一踢就飄了起來。
“這邊也到處都是那種奇怪的生物……”佐菈撥開了一個往她臉上遊去的黃色毛球,“而且還長得比下麵的還要大。”
唔,也就是說這些毛球和下麵的蜘蛛網是一樣的東西囉?
仔細一看,這敞廊上果真有不少毛球,開關有圓有扁,有的還像團糾結在一起的絲,外觀雖各有千秋,但是蠕動的姿態都一樣令人覺得頭暈加惡心。
“小心別被這些東西碰到。”絲芬妮叮嚀道,小心翼翼地用油燈在前麵開路;這些怪東西似乎不喜歡油燈,一感到火光靠近便主動溜走。
“這�也是一樣……氣溫完全沒有下降……”絲芬妮喃喃自語道,臉上表情越顯嚴峻。
走在應該是教堂的後廊上,窗外是漆黑的夜空,窗內是明亮的燈火,但走廊上卻空無一人,感覺反而比陰森的靈寢和深埋地底的紅道來得更加詭異。
“我們找件衣服穿吧。”佐菈提案道,“而且我也想洗個澡。”
找衣服是個好主意,之前在地下畢竟看得不是很清楚,不過一上到教堂來,大夥渾身塵土的狠狠模樣真是再鮮明不過,簡直像是去貧民窟打了一趟滾似的。
至於洗澡……這種時候是要去哪�洗啊?
絲芬妮點點頭,拐進一條小岔路,這邊有幾間木頭門的房間。
我們推開其中一間,�頭有兩張上下鋪,所以是個四人房,看大小應該是教堂�麵聖職人員的臥室。
地上一個穿藍色長袍的人趴著,手腳緩緩顫抖,衣服上停著幾顆毛球。
走了這麼久,終於見到個人了。
不過絲芬妮腳步不停,直接跨過了那人,走到床邊的置衣箱,撿出了兩套見習僧侶穿的棕色袍子,扔給我和佐菈,自己也拿了一套。
我接過袍子,一邊好奇地打量地上的家夥;他顯然沒死。
“喂!發生什麼事了?”我腳一伸,打算踢他一下。
“不要碰他!他身上有奇怪的東西纏著!”佐菈連忙喊道,同時一把將我往後拉。
無聲無息地,那人身上的毛球�,突出了幾條像根莖之類的東西,往我腳邊卷來,嚇得我連忙後退。
“剛剛叫你不要碰任何東西,你怎麼一下就忘了?”絲芬妮繞過那人,快步走回。
“我沒想到那玩意竟會長腳出來啊!”我不安地看著那團蠕動不已的生物。
“你什麼都不要碰,要動手的事就交給我或是子爵閣下。”絲芬妮道,“雖然你有魔力保護,碰了大概也不會有事,但為了以防萬一,你還是什麼都不要摸比較好。”
她講這句話時,表情十分認真;事情似乎真的到了非常嚴重的地步,我不禁擔憂起來。
“……現在我們身邊的所有東西,包括呼吸的空氣,都在虛霜娜的魔法影響之下充滿了奇怪的力量。”或許是察覺到我臉上的惶恐,絲芬妮多說了幾句,“隻是因為你的關係,那些力量暫時對我們起不了作用,否則現在我們也得躺下了。”
我似懂非懂地點點頭,一邊準備把手中的袍子穿上。
“先別穿啦!”佐菈又製止我的動作,“你還不懂嗎?連這些衣服都有問題啊!”
“那……那要怎麼辦?拿著衣服又不能穿?”我無奈道。
“現在雖然還不能穿,但是等我們用水把衣服洗過以後,就可以穿了。”絲芬妮道。
“水?你們真的要在教堂�洗澡?”我困惑著。突然間我覺得我像是落難異國的旅人,在陌生的土地上和說著陌生語言的原住民交涉:為什麼佐菈和絲芬妮講的話會這麼難以理解?
“當然不是,我們要用的是聖水。”絲芬妮道,“時間緊迫,虛霜娜的魔法正隨著時間不斷增強,快走吧!”
我隻好跟著絲芬妮,匆忙地走出門外。
返回敞廊,又拐了一個大彎,經過一條兩邊都有高聳石柱的筆直長廊,我們終於來到了教堂的本廳。從長廊上可以看見教堂本廳背麵的輪廓,我終於認出這�是哪兒了。
本廳的兩側是高聳的尖塔,中間是呈現山形隆起的屋簷,從形狀判斷,這兒是巴黎中心的聖母院!
而且虛霜娜的所在——皇宮華格納宮,就在隔了一個大廣場的聖母院正前方!
也就是說,決戰時刻已經近在眼前了。
“喂,雖然現在問有點太晚,但你們打算怎麼打倒虛霜娜?”一邊前進,我開口問道。
此時,從聖母院本廳�傳來一陣一陣的痛苦呻吟聲,在長廊上聽得異常清晰。
“……”絲芬妮沈默語。
“那種事情不先見到她怎麼知道?”佐菈卻回答道。
我一聽,愣在當場,腳步一停,絲芬妮和佐菈也隻能跟著停下來。
“你們在開玩笑嗎?”我難以置信地道,“難道我們就這麼兩手空空地衝進去?”我瞪著佐菈和絲芬妮。
“那又怎麼樣?”佐菈毫不在乎地道,“到時候自然會有辦法的。”
我真是服了她了,這股自信到底是從哪�來的呀?
“你們……難道一點計劃都沒有嗎?到時候死的可不是別人,就是我們耶!”隨著與華格納宮的距離越來越近,我再也無法繼續天真下去了。虛霜娜在地下放出的那道熾光還深深印在腦海�,她不是拉爾牌牛頭人也不是會說話的笨烏鴉,如果沒有超級神奇的法子,我一點都不認為憑我們三個人能把她怎樣。
“對,但是我的確想不出有什麼方法可以和弗雷格的魔力抗衡,所以隻能把希望寄托在它身上了。”絲芬妮開口道,“希望它把我們帶到這�來,並不是在尋我們開心。”
“它?呃……你是在說誰?”我困惑道。
“你身上這股強大魔力的主人。”絲芬妮道,“也就是那個在我們身上施予奇跡的神。”
神?
“你倒提醒了我,我身上這股魔力到底是怎麼回事?”我道,“在地下你和虛霜娜兩個人講得口沫橫飛,我可是一點都聽不懂。”
“嗯,下次有機會我再詳細解釋給你聽,現在我們先……”絲芬妮的回答完全在我預料之中。
“少跟我打馬虎眼了!”我怒道,“現在就給我解釋清楚!待會要冒上生命危險的可不是隻有你一個人啊!既然要我跟你們一起玩命,現在就給我把整件事的來龍去脈講清楚,然後提出必勝的保證,否則別想我再往前一步!”
“博康舒,你怎麼又來了?不要老是這樣好不好!”佐菈也氣急敗壞地道,“一下答應一下反悔的!”
“我可沒說不和你們去!隻是要求你們把事情說明清楚而已!”我高聲道,“而且我再也不想聽到‘現在很急下次再說’之類的藉口!我要知道的是事實真相!”
我決定不再被眼前的局勢牽著鼻子走了,再這樣下去,連自己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或許見到我露出前所未有的堅決態度,佐菈顯得有點屈服,隻好用妥協的眼神看著絲芬妮。
我看了看她們兩個。半天之前,這兩個美女還打扮得光鮮亮麗,穿著巴黎知名設計師親手剪裁的名貴晚禮服,現在身上卻隻剩一件沾滿灰塵和血漬的馬甲,秀發出粘成一撮一撮,手腳髒汙,表情凝重,佐菈的一對鮮紅眸子還在閃閃發光。
長廊外頭,巴黎市內安靜異常,處處火光,不少的屋子燃燒了起來,但卻沒有聽到任何人在喊叫救命,也沒有平時醉鬼們吵鬧的聲音,甚至連狗叫聲都沒有,隻有本廳�斷斷續續的呻吟,聽起來簡直詭異至極。
“……好吧,那我用最簡短的方式說明一次,你好好聽著,因為我們沒有時間了。”絲芬妮總算開口說道。
“記得我之前告訴過你,魔法是由意誌、觸媒、目標物三者共同組成的嗎?”絲芬妮道,我點點頭,“但是有一種例外,非常的少見,但確實曾經在這個世界上發生過幾次……”
“出現感覺不到意誌的魔法嗎?”佐菈插嘴道。
絲芬妮點點頭。
我驚訝地看著佐菈,“你……竟然可以接絲芬妮的話?”
“不行唷?你以為我什麼都不懂是不是?我好歹也是個夜靈耶!那個故事我可是從小聽著長大的!”佐菈往我頭上輕輕一敲,啐道。
“什麼故事?”我奇道。
“子爵閣下指的是有關夜靈起源的故事,從當時流傳下來的相關記述看來。” 絲芬妮道:“現在我們稱之為夜靈,也就是擁有真力的這一特殊種族,並非自然產生,而是被某個空前強大的魔法所創造出來的。”
“哈?”我奇道,“那是什麼時候的事?我怎麼從沒聽過?”
“你又不是魔法師,當然不知道了!這些都是隻在魔法師之間流傳的消息。”佐菈傲然道。真是的,明明在這方麵沒比我強到哪去。
“總而言之,子爵閣下正是這種魔法的受惠者之一。”絲芬妮續道,“博康舒,想象一下,如果你肚子餓,卻又不吃不喝,會怎麼樣?”
“會餓死吧。”我道。
“如果你不吃不喝,身體卻越來越強壯呢?”絲芬妮問道。
“不可能吧?”
“不過這種事情真的發生了,在一千兩百年前,亞歐洲的交界處,某塊貧瘠的土地上,子爵閣下的祖先,在一夜之間獲得了莫大的力量,並迅速成為附近一帶的統治者。”
“由於 我的種族從此不能接受陽光照射,隻能在黑夜行動,所以自那時起就被稱為夜靈。”佐菈順口道。
“當時,那塊土地上的魔力持續了十五天,在第十六天的清晨,太陽出現的瞬間消失。”
“所以呢?這和我們現在的處境有何關係?”
“唉,你沒有魔法師的天賦,所以說明才困難。”絲芬妮歎道,“如果你可能感覺到自己身上的魔力,就知道為什麼了。”
“嗯……所以博康舒身上的魔力就像是不吃不喝卻越來越強壯的人?”佐菈想了一會接話。
“對,有點像是這個意思。”絲芬妮道。
“喂,我越聽越不懂啦!”我抗議。
“那我直接講結論好了。”絲芬妮道,“記得虛霜娜在地下提到的海拉克耶斯的神論嗎?”
“海拉嗑牙撕?”我道:“那家夥是什麼人啊?怎麼取這種難念的名字?”
“他不是魔法師,而是四百年前的一個流浪神學士。”絲芬妮道,“他雖然不懂魔法,卻很喜歡和魔法師打交道,所以有很多魔法師朋友,也跟著懂不少魔法理論。在聽到一些類似夜靈誕生的故事後,便自己發展出一套用來說明這種現象的邏輯,也就是“神論”這本書。但他這本書一問世,人就被教廷終身監禁了。”
“終身監禁?”我奇道:“為什麼?”
“因為他認為上帝不隻一個。”絲芬妮道。
“什麼?”佐菈大驚,“他竟然這樣說?難怪會被關起來了!”
上帝不隻一個有什麼大不了的?宗教的問題我是不太懂啦……不過教廷聽說有很多禁忌,或許他們比較小家子氣吧?
“你怎麼扯到上帝去了?這和我有什麼關係啊?”我道,受不了絲芬妮的一再離題。
“現在我就要告訴你,你閉上嘴乖乖聽我講!”絲芬妮又擺起老師的架子,怒道:“別忘了是你要我說明給你聽的!”
說完,她一轉身,從長廊外的灌木叢�招來一根短枝握在手�。
“仔細看好。”絲芬妮道,一邊用短樹枝在地上畫起圖來。
雖然是晚上,但連接聖母院本廳的長廊上點滿了燈火,本廳�的窗戶�也明亮無比,所以我和佐菈可以很清楚看見絲芬妮手中的樹枝前端發出銀光,在長廊地板上刻蝕出兩道細線。
如果本廳�沒有一直傳來令人毛骨悚然的呻吟聲,其實我可以更專心的。
絲芬妮的兩條細線,一條往左偏,一條往右偏,兩條線的一端在我們麵前交會,別一端則越分越開。
絲芬妮又在這左右兩條線之間連上很多條橫線,把它分成一個很多層的倒三角形,但是卻沒有把兩條線的末端連起來。
“這是海拉克耶的理論圖例。”絲芬妮用樹枝點了點最底下的小三角形,“最底下的小三角形是我們的自然世界。
“從這邊開始,往上的每一個三角形,都包含著其下的所有三角形,所以越上麵的三角形越大,所包含的三角形越多。”絲芬妮道,“三角形兩邊往上不斷地擴散,沒有心頭,所以是無限的。”樹枝點了點那兩條左右擴散的細線末端。
“我不喜歡幾何學耶。”我皺眉道。
“誰叫你算數了,隻是一個圖例而已。”絲芬妮道,“他這個圖的意思是在說明,我們所處自然世界塒都在受著無數的‘其它力量’的影響。”
“你的魔力可能就是來自這其中的一個地方!”絲芬妮用樹枝點了點那多層三角形的其中一層。
“你的意思是?”我困惑道。
“根據海拉克斯的理論,每一層三角形中都有一個神,而且隻有一個。”絲芬妮續道:“根據它們彼此間的相對位置,有上位神與下位神的分別,下位神受到層級限製,無法察覺上位神,但上位神卻能夠影響下位神。”
“如果這個理論是正確的,你身上的魔力便可以解釋成:某一層級的神,為了在自然世界造成某種改變,便把它的力量加到你的身上。”絲芬妮點了點地上的倒三角。
“但是我們不知道是什麼神,因為我們被局限在最底部的三角形中,永遠也感覺不到上位神,或是其它超越自然世界以外的事物。“
“透過這個理論,你既具有強大的魔力卻又毫無自覺的現象便能夠獲得解釋:道理很簡單,因為那股魔力不是你的,加上你本來也沒有魔法師的素質,當然什麼都感覺不到。”
“但對我們這些可以感覺到魔力波動的人來說,事情卻不是這麼回事。因為魔力一定得依附在意誌中才能展現,沒有意誌的魔力就像隻有正麵沒有背麵的紙,是不可能存在的,所以我和子爵閣下在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便很自然地把你身上的魔力和你這個人合在一起視為一體了,哪知道你身上的魔力完全是我行我素,完全自行其道。”
絲芬妮滔滔不絕宛如長江大河,但我卻聽得似懂非懂。
我轉過頭看了佐菈一眼,她也回看了我一眼。
“你聽得懂嗎?”我道。
“當、當然懂啦,這麼淺顯的東西。”佐菈逞強道,不過我也懶得說她了。
“簡單來說,我們現在之所以會在這�,就是因為有某一個神,為了某一個目的,讓我們三個人聚集在一起,來到這個地方。”絲芬妮見我們不太捧場,有點尷尬地道。
“總而言這,有個莫名其妙的家夥,希望我們幫他做事就對了吧?”不知為何,我突然想起夢中的蛇蠍美人。
“嗯,這樣說也沒錯。”絲芬妮道。
“對了,那個海拉嗑牙撕……”雖然天馬行空得有點過頭,但知道有神在罩我,緊張的神經稍微舒緩了點,“他說這些都是真的吧?到時候住在上麵的某一層三角形�的神會來幫我們幹掉虛霜娜吧?”
“……”絲芬妮看了看我,無奈地聳了聳肩。
“喂!你聳肩是什麼意思?”我緊張道。
“海拉克耶斯的‘神論’有一個很大的缺點,就是這整套理論完全是他的憑空猜想,根本沒有任何證據可以表示他寫的是真的。”絲芬妮接著道:“不然你以為為什麼我還要虛霜娜提醒才想得起來有這麼一號人物?就是因為幾乎所有魔法師都不信他這一套啊!”
第二章
令人毛骨悚然的呻吟聲從聖母院的內部傳來,就像我現在的心情一般。
“那、那……”我哭笑不得地道,“那你剛剛說的這一大串話,不就一點都派不上用場嘛!”
“派不派上用場,這點倒還無法論斷。”絲芬妮卻道,“雖然沒有證據支持海拉克耶斯的理論,但同樣的,也沒有證據可以否定他的理論。”
“啥?既然沒有證據,那不就是假的嗎?”我越聽越迷糊。
“我說博康舒啊,你看得到神嗎?”絲芬妮卻反問道。
“神?我哪看得到神啊?”我忍不住叫出聲。都這個節骨眼了,絲芬妮還在打什麼迷糊仗?
“我也看不到,既然我和你都看不到,那你說這個世界上有沒有神?”絲芬妮卻一點都不打算放過我,繼續追問。
“這……應該有吧?不然大家每個禮拜上教堂上心酸的嗎?”我愣了愣。這我倒從沒想過。
“……絲芬妮,你想說什麼?”佐菈本來已經放棄討論了,但聽見絲芬妮越扯越遠,臉上出現了警戒之色。
“子爵閣下,別誤會,我沒有不敬的意思,隻是我想讓淫胚明白,有些時候,有些事情是無從求證的。”絲芬妮對著佐菈道:“比如說神的事情。”
說完,絲芬妮把手中的短枝扔到長廊外頭。
“課就上到這�吧,我們真沒有時間了。”絲芬妮口氣凝重地道,“隻能祈禱海拉克耶斯是對的。”
“等等,我還是不懂啊!”我立刻道,“而且你還是沒說明要怎麼打倒虛霜娜啊!”
“博康舒!”手上一緊,原來是佐菈抓住了我的右手,“算我拜托你,閉上嘴跟著我們走好嗎?”
我轉頭望向佐菈,灰頭土臉的紫發少女正用她那對鮮紅的眸子筆直地看著我,臉上的表情不容我再多說一句。
佐菈到底是為什麼這麼堅決地想要去挑戰虛霜娜呢?雖然我知道虛霜娜曾經讓她丟了很大的臉,而且地底下還有很多慘遭其毒手的小孩子,但是榮譽和憐憫真的值得我們賠上生命嗎?
“走吧,再拖下去,你就得自己一個人去找虛霜娜了。”絲芬妮道,率先往黑夜中靜靜矗立的聖母院走去。
“自己一個人?怎麼回事?”我驚道。
“因為你四周的防禦越來越弱了。”佐菈道,一邊還把我往前推。
走進聖母院的本廳,這兒的溫度竟然更高了,幾乎是夏天的感覺。
我們從後門進入本廳,再順著回廊進入設計成十字形的大禮拜堂。
此起彼落的呻吟毫無間斷,簡直就像是來到哪個滿地傷兵的戰場。
十幾個人,有男有女,正倒臥在禮拜用的長板凳之間,身上堆滿了張牙舞爪、支芽橫伸的毛球,嘴�不斷發出哮喘似的呻吟。從他們的衣著和四周堆放的雜物判斷,這群人並非神職人員,甚至不是巴黎市民,而是遠地來的旅行者。
“為什麼這種時候會有這麼多人在教堂�?”佐菈奇道。
“應該是周遊列國的朝聖者,運氣不好今天晚上剛好來到巴黎吧。”絲芬妮道,一邊往大禮拜堂的出口處走去。
我和佐菈緊跟在後,三個人連體嬰一樣的並排走著,動不動就踢到前麵的人的腳後根;為了避開那群人身上像海葵一樣扭動的生物,我們得沿著兩端的牆壁移動。
�頭一看,正門上方是聖母院的注冊商標:半徑五公尺的瑰麗圓形玫瑰窗,用彩色下班拼貼成聖母瑪麗亞的形象。可惜現在是夜晚,沒有陽光照射進來,玫瑰窗空有鮮豔顏色,卻無用武之地。
一走出聖母院大門,我登時啞然,傻傻地看著眼前這荒謬的景象,下巴差點合不起來。
如果我沒記錯,現在應該還是晚上,但是聖母院外麵的天空卻是金黃色的,雲朵上的光暈看起來不像夕陽也不像朝陽,既不炫目也不給人溫暖之感。
金黃天空下,是一片朝著四麵八方綿延開展的超巨大廣場,黑色的磨石地上鑲嵌著許多銅條,無數交錯的直線和斜線,不斷朝四周延伸,放眼望去,除了地平線,什麼都看不到。
這又是怎麼回事?聖母院前麵的這座華格納廣場雖然大,但沒有磊到連附近建築物都看不見的地步啊!沒記錯的話,聖母院出去往右邊轉馬上可以看到蜿蜒的羅士河,廣場中央也有路易十四豎立起來的記功碑,四周更有許多太陽五花了龐大預算修建的餐館、公園、人工島嶼一類的東西……
但現在什麼都看不到,隻有大得像是中邪的華格納廣場。
“好大的廣場啊……”佐菈低聲道,“狗王真是大手筆……”
喂,傻丫頭,你別鬧了,來巴黎幾天了,又不是剛來……呃,等一下,我想起來了,這陣子佐菈她們都浸泡在巴黎的時裝大道�,確實是還沒看過華格納廣場。
“不是,廣場本來沒有這麼大啊!”我連忙道:“本來隻要一走出聖母院就可以直接看到對麵的華格納宮東門的,現在怎麼會……”
“或許是因為虛霜娜的魔法太強大了,魔法陣中心附近的空間已經陷入混亂,華格納廣場才會顯得這麼大。”絲芬妮道,一邊把聖母院門口兩旁的集雨桶憑空招引過來。
不知為何,集雨桶�的雨水是沸騰狀態,咕嚕咕嚕地冒著滾滾白煙。雖然熱也沒到這個地步吧?
“把衣服丟進去吧,想洗臉的話也可以順便洗洗。”絲芬妮道。
“喂,這不是聖水吧!”我驚道:“這是雨水耶!”
“唉,博康舒,你應該知道外地的朝聖者在進入聖母院之前都會先在門口禱告吧!”絲芬妮歎道。
“知道啊,這是規矩嘛!”我道。
“所以集雨桶�的水,其實是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不間斷地接受虔誠禱告的洗禮,是最潔淨的水,懂了嗎?”絲芬妮道,一邊把手中的衣物扔進集雨桶中。
唔,絲芬妮這番話倒還有點道理,於是我和佐菈也跟著把手�的長袍扔了進去。
浸了一會兒,絲芬妮就用手把�頭三件衣服拿了出來。那個水雖然在冒白煙,但似乎一點都不燙。
佐菈取了點聖水把自己臉上手上的灰塵洗去,露出白嫩的臉蛋來;感覺好像已經很久沒看到她這可愛的模樣了。
“淫胚,你不洗一下嗎?”絲芬妮一邊清洗自己上半身,一邊問道。
“喔,我沒關係……等一下……我目不轉睛地看著絲芬妮在那對豐乳上來回擦拭的纖纖玉手,“可以的話……我比較想幫你洗……”
“都什麼時候了還在講這種話,快洗洗啦!”佐菈怒道。
嘩啦一聲,凍徹骨髓的冰水直直從我頭上倒下來。
“哇啊啊!好冰!”我冰得又跳又叫,卻見到手腳上白煙靄靄;那冰水竟然一下就蒸發了!
“啊,我忘了你不敢洗冷水,真對不起咧。”佐菈笑道,把手�那空了的集雨桶扔到一旁。
“什麼對不起,你根本就是故意的吧!”我大叫,雖然身上的水已經幹了,但我還是在發抖。
“好了,你那樣也算洗過,趕快把衣服穿上吧。”絲芬妮則早已把見習僧侶的長袍套好穿上。該死的,這會兒沒得看了。
套上麻作的長袍,三個人這會全都茶溜溜的,一副龜孫子樣,隻有頭露在外麵。不過這幾天穿慣了絲綢啊、埃及棉啊、羊毛做的衣服,換上麻布衣後一時之間還真不習慣。
“走吧。”絲芬妮低聲道,緩緩踏出第一步。
我們三個人手牽著手,宛如出外遠足的小孩子一樣,慢慢走過華格納廣場的磨石子地,隻是心中一點都沒有遠足的輕鬆愉快。
走在前麵的絲芬妮步伐飛快,我和佐菈得在後麵半走半跑地跟上。
“……比想像中還遠,我們用飛的好了。”這麼前進了一會,絲芬妮道。眼前的景色完全沒變,幾乎看不出我們有前進。
接著她轉過身來,作勢要去握佐菈的手。
“啊!”絲芬妮動作一僵,臉上露出驚訝的表情,“這……聖母院還在我們後方?”看著我的上方道。
“什麼?”我大感困惑,也跟著轉身。
“咦,我們根本沒有前進嘛!還留在原地!”佐菈回頭一看,也驚道。
隻見聖母院的玫瑰窗�,瑪麗亞小姐低頭俯視;院門兩邊,雕成聖徒塑像的門柱也靜靜地敞開雙手,仿佛是在歡迎我們的歸來。
“難道還有什麼我們沒發現的機關?”絲芬妮皺眉道,左看右瞧地四下張望起來。
“啊!怎麼會這樣!”突然間絲芬妮一臉驚恐,尖叫一聲,臉上的表情將我心中的不安推到了極點,“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如果連三人中最聰明的絲芬妮都這樣驚慌失措,表示情況恐怕已經糟到不行了。
“這應該是虛霜娜設立的結界一類的東西吧!”佐菈道,望著廣場的另一端,略成弧形的地平線,“會不會是用什麼魔法困惑我們的感覺,讓人以為好像走很久,但其實隻是在原地不動之類的……”
“不!比起原地踏步,這�還有更古怪的現象。”絲芬妮語氣焦急,“你們有沒發現,這個廣場上少了什麼?”
“少了什麼……少了很多東西。”我道,“附近的建築物都不見了,隻剩下這座教堂……”我看了看左右。
“剛才那些飄來飄去的怪東西不見了。”佐菈卻道:“……而且,那股令人惡心的魔力也感覺不太到……”
傻丫頭這麼一說,我才發現廣場上完全沒有毛球的蹤跡,一顆都沒有。
“等一下!現在完全感覺不到魔力了!”佐菈頓了頓,驚道,神情茫然地望著絲芬妮,“魔女,這是怎麼回事,魔法陣的中心不就是在附近嗎?”
“對,這很奇怪,我們與魔力中心的距離確實要比剛才更近了,然而魔力反應卻顯得更弱。”絲芬妮顯得非常困惑,“就算空間產生了混亂不協調的情況,也不可能會影響到我們對魔力的感知能力才對……”
“但是現在這個狀況……我完全沒有頭緒,怎麼可能在魔法陣的中心卻完全感應不到魔力呢?”絲芬妮道,翡翠眸子�充滿迷惑。
“那……我們該怎麼辦?”我問道。
“嗯……先回聖母院好了,我得仔細想想這是怎麼回事。”絲芬妮歎道。
然後,就在我們一起往聖母院入口方向移動的瞬間。
聖母院不見了,那該死的教堂消失了,眼前隻剩下浩瀚無邊的華格納廣場!黑色的磨石子地,金黃的天空,靜止不動的去,以及令人暈眩的無方向感。
“什麼?不……不見了?絲芬妮!這是怎麼回事!”我立刻大喊。這真是太恐怖了,我們竟在巴黎市中央,而且學是在華格納廣場上遇難?
但我的呼喊隻是淡淡地被四周的虛無空間吞噬,因為絲芬妮也不見了,我的右手掌心�空蕩蕩的,明明剛剛還握著她的手……
“絲、絲芬妮?喂∼∼∼”我嚇呆了,連人都憑空消失?
“博康舒!你看前麵!那個是什麼東西!”佐菈用力拉了拉我的左手,指著前方順道。
�頭一看,一根大約三四層樓高的方柱聳立在我和佐菈前方數尺之遙。方柱很細,青銅材質,大約一人可以環抱,表麵刻有很多象征英勇的圖像,柱底部有一圈圍欄保護,頂部則是削尖如錐。
“這個是……路易十四的記功碑?”我仔細端詳道:“怎麼會突然跑出來了?”
“記功碑?那從這邊到狗五的皇宮還要多久?”佐菈問道。
“唔,在正常狀況下,記功碑的位置是在華格納廣場的正中央,所以再走一分鍾左右就可以到達華格納宮東門前了。”
“嗯,那我們快到了,再加把勁吧。”佐菈點頭道,牽著我的手,往前邁步便走。
“等等啊!”我連忙道:“絲芬妮不見了耶!我們不去找她嗎?”
“為什麼?去哪找?”佐菈反問道。
“喂……喂!”我驚道,“我說大小姐,我知道你平常看她不順眼,但這種時候沒有絲芬妮幫忙,隻憑我們兩個人是要怎麼在這一望無際的鬼地方找到華格納宮,然後再幹掉�麵的虛霜娜啊?”
“那你打算去哪�找魔女?”佐菈單手插腰再次反問。
“這……”我愣了愣,觀察四周,除了莫名其妙蹦出來的記功碑,華格納廣場依舊像是片無沙的沙漠,浩瀚無邊。
“我也不知道……”我低聲道。
“那就不用找了,就隻剩我們兩個了。”佐菈道,繼續往前走。
“可是……絲芬妮突然不見了耶……一個人怎麼會憑空不見呢?”我還是膽顫心驚,深怕下一個不見的就是我。
“那還用問?”佐菈卻毫不猶豫地回答,“除了虛霜娜幹的好事以外,沒有第二個解釋。”
“呃……這樣說也是有道理……可是……”我嘴�一邊咕噥,一邊被佐菈不由分說地牽著我向前走。
過了好一會,佐菈停下腳步,回頭一望。
“……還是完全沒動。”她道。
我跟著轉頭一看,記功碑還立在剛才的地方,和我們的距離完全沒有改變。
不會是想讓我們在華格納廣場�迷路然後餓死吧?這要是傳出去可還真是好笑哩!華格納廣場也不過半�方圓,竟然會有人在上麵迷路餓死……
佐菈靜靜地站著,然後突然坐了下來,我也跟著坐在她身邊;從佐菈的行動判斷,她大概是認為不管再怎麼走,結果都一樣的。
“唉,早知如此,當初要是你們聽我的,早早離開巴黎就好了嘛。”我不禁歎道。
“你又來了,別再講那些懦弱的話。”佐菈道。
“現在絲芬妮也不見了,我們又陷在這個莫名其妙的地方,連出不出得去都不知道,還提什麼打倒虛霜娜呢!”
“一天到晚魔女魔女的,你煩不煩啊!”佐菈怒道,“一整個晚上就看你和魔女講話,你也講夠了吧!反正也沒法子找她,你安靜一點會死啊!”
我一聽,不禁一愣。
佐菈小臉漲紅,轉過頭去。
“哎唷∼∼你莫非是……”我嘿嘿笑道:“在吃醋嗎?”
“誰、誰會吃你這種人的醋!”佐菈怒罵道,一掌往我腦門劈來,我連忙閃過。
“嘿嘿,早說嘛,你之前也可以和我說話啊。”我笑道,雖然目前處境危急,不過心情竟突然輕鬆不少,“難道你一路上都在默默地生悶氣嗎?”
“誰要跟你說話!”佐菈一怒,粉拳往我臉上搥來,“你開口不是說要逃就是要回家,再不然就是要人家陪你做那檔子事,聽了就生氣!我才不跟你講話呢!”
“沒辦法啊,難道光憑我們幾個人就能打得贏那個惡魔般的女人?”佐菈的拳頭沒用真力,所以我可以輕易接住,“看看現在巴黎變成什麼樣子,華格納廣場變得都跟整個法國一樣大,那家夥可以辦到這種事耶!”
“哼!沒膽就沒膽,藉口一堆,今天就算對手是牛頭人我看你也是一樣隻會逃跑。”佐菈道,一邊想要把手抽回。
“當然跑啦,我又不像你,可以把人當布丁切。”我硬是抓著佐菈的手不放。
“放手啦!”佐菈掙紮半天,卻沒有真的用力,大概是又怕不小心搶手把我打昏吧。
這麼鬧了一會,折騰整夜的疲勞突然湧了上來,我放開佐菈的手往後一躺,仰臥在廣場的地板上。
“……你怎麼啦?該不會在這�睡覺吧?”佐菈見狀,不禁問道。
“我們走了一整個晚上了,難道你都不累?”我歎道。
“你真沒用,才這麼一點路就喊累。”佐菈道,仰頭看著金黃天空。
“喂,你是傳說中的夜靈,我隻是個普通的學生罷了,平日唯一的運動就隻有摸黑挖墳而已啊。”
“嗯,那個運動蠻適合你的。”佐菈竟然這麼回了我一句,還麵帶訕笑之意。
唔,這丫頭什麼意思啊,莫非是說我很適合當盜墓賊?這實在是太瞧不起我了!也不想萬一我沒從事這種高尚的活動,你這死丫頭現在恐怕已經真的掛在憂藍格森林�了。
……雖然想要這樣反駁,我的身體卻已經沒有力氣了,隻想好好躺著,睡上他一覺。
“喂!博康舒!你不要真的睡啦!”才閉上眼睛,佐菈就用力搖晃我的肩膀。
“反正……我們哪�也去不了……你就讓我休息一下好了……”我咕噥道,真的很累。
“哎喲,你不要睡啦!”佐菈低聲道,說什麼也不讓我閉上眼睛。
“吵死了……嗯……”我不理佐菈,一意孤行地準備進入夢鄉,至少睡著的時候可以忘記身邊險惡的處境。
“你不要睡啦,博康舒!”佐菈的語氣顯得有點害怕,“你快點起來,我跟你講一個秘密!”
“不用了……啊∼∼”我打了個嗬欠,“我不想知道……”
“死豬頭,你不想知道你之前夢到的那個女人是誰嗎?”佐菈惱道。
之前夢到的女人?嗯……那個蛇蠍美女?
“你的意思是……你知道她是誰?”佐菈成功地勾起了我的好奇心,我不禁從地上坐起身。
“嗯,雖然不是很有把握,但應該八九不離十吧!”佐菈點頭道。
“那我姑且聽聽好了,你說她是誰啊!”
“記不記得之前我跟你講過卓古拉家族的傳統信仰?”佐菈道。
“好像有這麼回事,便我想不起來是什麼了,你們好像信一個什麼女神的不是嗎?”
“黑夜女神啦。”佐菈糾正道,“黑夜女神,冥絲笛雅。”
“哦,那和我夢到的女人有什麼關係?”我奇道。
“……你夢到的女人就是冥絲笛雅。”佐菈低聲道。“……大概是。”
“啥?你是說黑夜女神就是那個下半身是蠍子的家夥?”我驚道,“真的假的?”
“嗯。”佐菈點頭道:“冥絲笛雅在傳說�麵,下半身就是毒蠍和眼鏡蛇。”
“……這種家夥你們也把她當神?”我大感詫異,“看起來像惡魔多些吧?”
“你要是於這樣對女神不敬,我就動手打你喔!”佐菈威脅道,“反正,我聽見你說的那個女人下半身是蠍子的時候,就覺得她一定是冥絲笛雅女神了。”
“那……那你幹嘛一直不說?”我不禁問道。
“因為那時我還不敢肯定,不過聽了魔女講那一堆長篇大論之後,我才確定那一定是冥絲笛雅女神。”佐菈的臉上突然露出燦爛的微笑,“所以,我們一定打得贏虛霜娜,因為冥絲笛雅會保佑我們。”
呃,這兩件事到底有什麼關連?親眼夢見蛇蠍女的是我耶,傻丫頭明明啥都沒看到,到底是憑哪一點咬定蛇蠍女是冥絲笛雅,又憑什麼說一定打得贏虛霜娜?
“幹嘛啊你?你不信喔?”或許是看到我臉上的表情,佐菈不悅道。
“不不……我哪敢不信?”我無奈道,“現在這種情況下,你說什麼我都信。”
“你什麼意思!”佐菈越聽越怒,往我頭上便是一陣粉拳侍候。
“喂,不要動不動就打人行不行?”我邊躲邊道。
“哼,你這個人就是欠……啊!”佐菈才罵到一半,卻驚道,“博康舒,剛剛那根柱子不見了!”
我跟著轉頭一看,本來應該在我們後方好好立著的記功碑也憑空消失得無影無蹤。
有了之前絲芬妮和聖母院的經驗,這一次我沒有那麼驚恐,不過心�依舊十分不安。
“這個鬼地方到底是怎麼回事?”我低聲咒罵,“東西一下出來,一下不見,這�真的還是巴黎嗎?”
“天空的顏色也變了。”佐菈站起身,仰頭道。
我跟著站起,往上一瞧。
金黃天空正逐漸被鮮紅染指,靜止不動的雲朵顏色變得很快,已經完全變紅,看起來像是吸滿血的棉花。
過了一會,整個天空都變成紅色的,而雲朵更燃燒了起來,天上到處是一團一團的火雲。
雖然眼前景象實在是詭異到極點,不過看起來還蠻壯觀的。
“真討厭,好想趕快離開這�……”佐菈低聲道,這次我也和她有同感。
然而詭異的現象並非僅局限在天空上,我和佐菈四周的廣場地麵,突然一下子多了一大堆的黑影;明明附近沒有半個人,但卻滿地都是影子。
黑影們緩緩地朝著同一個地方前進,看起來就像是一條流速緩慢,但河麵異常寬廣的河流。
“哈哈……”我不禁笑了出來,短短一個晚上,大概就把我這輩子能看到的所有怪事全看完了,真是想不笑都不行啊。
“真奇怪……”佐菈皺眉道,“從哪�跑出來那麼多的影子……”一邊望著向影子大河的彼端。
“……博康舒,前麵那個綠綠的是什麼東西?”佐菈眺望了一會兒後,問道。
“什麼綠綠的?在哪?”我睜大眼睛,不過隻看見黑壓壓的地平線。
“這�一直往前,有一個綠色的東西,方方的。”佐菈伸手指著前方某處。
“我的眼睛沒你好,看不見。”
“那一定是那座什麼宮了!”佐菈擅自如此判斷,“快!虛霜娜就在眼前了!”說完一把抓住我的手,興奮地往前大步奔去。
“喂喂!華格納宮可不是綠色的呀!”我被佐菈拖著,也隻好跟著跑了起來。
不過,正如同之前一樣,我們跑了好一陣了,四周的景象卻完全沒有變化,佐菈所說的綠綠的玩意也沒有從地平線下浮出來,顯然還是完全沒有前進。
“這樣跑下去隻是浪費力氣而已,我們還是坐下來等吧!”我停下腳步道,“說不定奧運會它就自己靠過來了。”
“嗯,好吧。”佐菈點頭道,“這個地方好像不管我們怎麼走都無法前進似的。”
話才說完,地上的影子們立刻起了變化。
本來一直朝著我們正前方遠處奔流的無數黑影,突然間全都停了下來,而且方向一轉,朝著我們的後方移動。
一開始,黑影們還拖著學生的步伐緩緩行走,但很快地便開始拔足飛奔。
“哇哇!他們是在趕去哪�啊?”我驚道,“跑得這麼急?”
“看起來像是在逃跑耶……”佐菈也道。
然後,就在刹那之間,一座密林唐突地出現在我和佐菈麵前,安安靜靜,沒有發出半點聲響;正看望去至少有一百公尺寬,十幾公尺高。
“哇啊!”我被嚇得往後倒退一步,“這……這東西從哪蹦出來的?”
這一定是佐菈剛剛所說的那個綠色又方方的玩意了,仔細一看,這密林的形狀確實方方正正,十分不自然。
嚴格來講,甚至也不能說這是密林,因為根本沒有樹,隻是一堆藤蔓荊棘之類的植物東疊西湊地卷在一起構成的。
低頭一看,地上的黑影們雖然作勢要努力逃離,但仍舊被這個巨大的藤蔓方體給吸入其中。
“這就是華格納宮嗎?”佐菈問道。
“華格納宮哪有這麼多爬藤……等等。”我本來想否定,但我發現這群藤蔓的輪廓越看越眼熟,像是一個六比四的長方形;華格納宮東門也是這種形狀,“說不定……真的是華格納宮……”
“不過這樣我們要怎麼進去啊?”佐菈望著那層盤根錯節、長滿尖刺的藤蔓,“連入口在哪都看不到。”
“如果這真的是華格納宮,入口就在這�。”我指著藤蔓方體正中央一塊特別外凸,略正方形的部位,“因為東門的入口部分做得比兩側的柱廊要向前突出一些。”
“嗯……如果有火的話,就可以把這些礙事的藤蔓燒掉了,不然可得花上一番力氣才進得去呢……”佐菈看著糾結得難分難解的爬藤,思忖道。
我相信一定是有人聽見了佐菈的要求,因為就在下一秒鍾,藤蔓方體附近的地麵上出現了十幾個焦紅的熱點,熱點上的磨石子地融化,噴出滾燙的熔岩。
“危險!”佐菈抓著我往後跑。
熱氣很快在藤蔓上生起火舌,大炎立刻蔓延開來,轉眼形成一個巨大的火焰方塊。
烈火甚至還衝上天空,似乎順著一道無形的梯子,一路竄上了雲端,然後在高空分裂成無數的火蛇,歪歪扭扭地朝四周飛去。
藤蔓化作焦炭,轉眼灰飛煙滅,消失無蹤。
在格式嚴謹的雙柱長廊簇擁下,呈現大理石的顏色;完全用石材雕琢而成的華格納宮東門,從火焰中緩緩浮現出來,卻沒有一絲被火舌摧殘過的痕跡。
相對於華麗的別宮和離宮,作為法國國王正式官邸的華格納宮的外表十分樸素而且方正,東門整體就是一個長方形的構圖,幾乎沒有任何花俏可言。
地上的黑影們不斷擠入,或是說被吸入東門之內,讓門內深邃的通道顯得十分黑暗,宛如有條黑蛇正緩緩爬過似的。
我和佐菈在東門前方呆立了一會兒,直到四周熱氣散去,地上的熔岩也冷卻成了尖銳的石頭為止。
喀啦、喀啦……腳步聲從東門內傳來,完全聽不出是什麼東西。
“有什麼東西從�頭跑出來了!”佐菈警戒道。
“希望不是什麼斷手斷腳,尤其不要是斷頭的人。”我不禁緊張道,這可是出了聖母院後第一次遇見其它生物呢,但有紅道的前車之鑒,我對這鬼地方可是非常沒信心的。
但等了好一會,那個奇怪的腳步聲依舊在東門�,遲遲不出來,而且還不時傳出類似撞牆的聲音。
好不容易,在我們困惑的目光注視下,聲音的主人終於出現了。
當我和佐菈看見它從東門�走出,或者該說成滾出的模樣,一時之間,都不禁睜大了眼睛。
因為我們完全沒有料到,從鬼屋般的華格納宮�出來的,竟是個這麼平易近人的玩意。
那是一隻烤乳豬,不但烤得金黃酥脆,渾身油光閃亮,甚至連貫穿身體的鐵叉都還沒拿下來呢!
就看它四隻豬蹄七歪八扭,空著一張被切成兩半的肚子,半走半跌地滾下門前階梯,搞得滿地豬油。
烤乳豬走到我們的麵前,跳了兩下,又轉身吃力地順著原路走回去,豬鼻子抖唯恐呀抖地。
我和佐菈這才回過神來。
“嘿,烤乳豬會走路……”我不禁笑道,本以為會出來一群殭屍或什麼的,豈料竟然是道菜!
“哼,這家夥大概是虛霜娜的使者,她在邀我們進去呢。”佐菈冷笑道,握著我的手,但大步向前。
我們越過烤乳豬,進入華格納宮的東門。
第三章
漫長的一夜,終於要接近尾聲了。
從火離宮的水晶宮殿、紅道、聖母院、中邪的華格納廣場,一直到華格納宮�,從虛霜娜開始的旅程,果然還是得在虛霜娜身上結束。
現在我隻希望,最後結束的,是虛霜娜而不是我們。
心�頭這麼想著,我左手一撥,把撲麵飛來的烤雞拍到地上。
“都已經變成烤雞了,怎麼還會飛啊?”我不禁苦笑道。
“這邊還有兩根牛腿在走路呢。”佐菈快步奔過那兩根被削掉一大半的牛腿。
最近法國國王的膳食都會離開餐盤,下桌走動了不成?看著滿地地追趕跑跳的豬雞魚蝦、牛羊犬馬,路易十四若要安穩吃完一頓飯,恐怕還得先自備弓箭繩索一類的東西才行呢。
雖然根據佐菈的說法,華格納宮�依舊感受不到任何魔力,但看著身邊活蹦亂跳的烤雞和牛排,你說這鬼地方沒有被人施法,還真是連三歲小孩都不信。
穿過東門長廊,我們來到華格納宮氣派寬敞的大廳,隨即轉向北,直奔皇座所在的“正殿”。
一路上穿過規模較東門雙柱廊小但裝飾卻更加氣派的北廊,進入與正殿相連的謁見廳。
如果你問我為什麼要去正殿,因為地上的黑影全都往北流,而華格納宮沒有北門,因為北方是國王寶座所在,所以黑影的終點一定是正殿。
“哇啊!”一踏進謁見廳,佐菈立刻被眼前的景象驚得停下腳步。
“我的天啊……”一旁的我也不禁咋舌。
本來我還在想,為什麼到處都是生氣盎然的菜肴,可是卻沒有看到半個活人,這下答案揭曉了。
原來大家都在這�,在謁見廳的牆上、地上、天花板上。
老實說,這�已經完全沒有謁見廳的樣子了,如果要我用一句話來形容這個地方,那還真的非用那兩個字不可。
地獄!
簡直是,不,這�一定是地獄!
雖然是第一次進來謁見廳,但我相信在正常的情況下,謁見廳的牆壁和地板不會是一大堆蠕動的肉塊凝聚而成的。
長滿了粗大如樹根的青筋,謁見廳就像是一個超級大的胃袋,一舒一張的收縮著,肉壁的表麵還覆蓋一層灰白的膜。
地上的黑影被這個大胃袋的肉壁吸入後,一個個從肉壁底下“長”了回來,還原成人的形狀,在肉壁�頭掙紮,雙手在灰色的粘膜底下又抓又刮,但卻說什麼也弄不破那層半透明的筋膜。
因為被筋膜緊緊地包裹著,這些“人”的五官都透過筋膜顯露了出來,空洞的眼眶和張得大大的嘴巴,表情顯得十分痛苦。
盡管四周的蠕動肉壁,還有粘膜底下掙紮的人群,都沒有發出任何的聲音,我卻越看越是毛骨悚然,胸口十分惡心。
人體連成的波浪在牆上此起彼落,萬頭攢動,湧向謁見廳的底部;那邊本應是通往正殿的門,現在卻變成了一團緊緊糾結在一起的筋肉。
“走吧。”佐菈態度堅決,一腳踩了上去,剛好踏在一個人的臉上。
那家夥就像是在海上抓到浮木的遇難者,兩隻手隔著粘膜抱住佐菈的腳,作勢要爬到她身上。
“滾開!”佐菈喝道,用力一踢,把那個人喘回肉壁�麵。
“快呀!你還在磨蹭什麼!”佐菈回頭道,“馬上就到了!”同時兩腳左踢右踹,把附近掙紮的人一個個踩進肉壁底下。
“可……可是……”我支支吾吾地站在肉壁的邊緣,望著這不過短短十幾公尺長的人肉隧道,說什麼都無法提起勇氣踐踏過去。
“那你把眼睛閉上,我帶你過去!”佐菈道,一把抓住我的右手,用力一扯。
我被她這麼一拉,順勢便踏出一步,腳掌底下登時傳來一陣又粘又韌的觸感,還在不停鼓動。
“天啊!你們可別怪我啊!要怪就怪那個把你們搞成這樣的虛霜娜!”我大喊道,同時跟著佐菈往前跑,腳一踩下去馬上就拔起來。
四周的“人們”大概是發現了有異物入侵,粘膜底下的幾百雙手,不分上下左右地一齊往我們身上伸來。
“哇啊∼∼哇啊∼!佐菈,有人抓我!”有人在抱住我的腿,還有人在拉我的衣服!
“怕什麼,有人抓你就把他踢開就好啦!”佐菈道,一邊把麵前擋路的幾個人頭踢開。
“不要碰我!走開!不要過來!”我一邊鬼吼鬼叫,一邊上下亂跳,幸好這群“人的力氣都不大,很快就掙脫了。
我和佐菈就這樣一路踩著他們的頭臉腦袋,又踢又打的,來到了謁見廳底部那個筋肉環前麵。
“開門啊!虛霜娜你這怪物!”佐菈左手亮出利爪,用力往筋肉環上一劃,喝道:“我們來找你算賬了!”
可能是切到了肌腱或韌帶一類的東西吧,緊鎖的筋肉環不但整個鬆開,甚至垂了下來。
佐菈二話不說,一手掀起變得軟趴趴的肉壁,低頭矮身便鑽了進去;我連忙緊跟在後。雖然正殿�的情況可能還來得更加糟糕,但我可不想在這種時候落單。
穿過人肉地獄,連接著一條伸手不見五指的狹長隧道,隻有前方遠處有一團小小的紅色光點。
隧道非常狹窄,隻勉強容納一人通過,我的頭都碰到了隧道頂;唯一值得慶幸的是,這邊的牆壁�沒有人群出沒。
“呃……這�是紅道嗎?我們又回到紅道了?”我困惑道。
“不知道,不過我還是感覺不到魔力,應該不是紅道才對……”佐菈大步向前,緊握著我的手,我也不敢放開她,生怕一放手就永遠離不開這�了。
走了一會,四周嗡嗡嗡地響起了一陣風聲。
“又是這個聲音……”佐菈停下腳步,低聲道。
“你說這個嗡嗡嗡的聲音嗎?”我道。
“你聽得見?”佐菈轉頭問道,我隻能看見她側臉的輪廓。
“當然聽得見啊。”
“可是你之前都說你沒聽到。”佐菈又道。
“什麼意思?”我一愣。
“你仔細聽,這是一個人在說話的聲音。”
我於是側耳傾聽。
“……啊啊……”
的確,這不是什麼風聲,是人的話聲,隻是聽起來空洞又蒼老,所以我才會以為是風聲。
“時間……朕需要更多的時間……朕是世界之王……不能死……絕不能死……”那聲音道,不過聽起來這人的健康狀態很有問題,聲音都咕噥在嘴�出不來,喘息聲都大過嗓音。
“少厚顏無恥了!弗雷格!”另一道清脆有力的女性嗓音響起,同時隧道內部閃起陣陣紅光,仿佛是在響應她的聲音一般。
原來如此!我恍然大悟,這就是佐菈和絲芬妮她們一直在說的弗雷格啊!
原來弗雷格的聲音聽起來這麼蒼老。不過另一個說話的女性又是誰?
“這是誰的聲音?”就在我開口詢問之前,佐菈奇道,“之前沒有聽過耶?”
“看看你那醜陋的模樣!”那女性的聲音又道,“不惜犧牲數十萬諾斯人民的性命,換來的隻是一具腐壞的屍體而已嗎?”
“你……你是那個……叫作虛霜娜的妖術師……”蒼老的聲音道:“竟敢……如此對朕說話……”
“啥?”我驚道,“她是虛霜娜?”老實講,完全聽不出來是同一個人啊!這種充滿生氣的嗓音,真的是那隻母殭屍嗎?
“虛霜娜?”佐菈警戒道,“你想做什麼?”
“沒錯,我就是虛霜娜!”但這個虛霜娜似乎隻注意著弗雷格,沒有理會佐菈,“冰島真王之女虛霜娜!”
“真……真王?”弗雷格的聲音越來越混濁難辨,嘴�像是在嚼著什麼東西,“一個小島的領主也敢自稱真王?真王隻有一個,朕才是真五!嗚啊啊!”他怒道,不過講到後來卻慘叫一聲,不曉得是被怎麼了。
“真王是誰啊?之前好像在哪聽過?”我問道。
“我也不清楚,聽說是隻在魔法師之間流傳的傳說。”邊回答,佐菈邊扯著我不停向前走,顯然焦急地想要離開這兒。
突然間,四周歡聲雷動,仿佛有幾千萬人同時大聲呐喊。
“啊……啊……住手……那是朕的……是朕的東西……”弗雷格的聲音越發衰弱了,“那是朕千辛萬苦煉成的寶石……是永遠的生命……伊甸的果實……”
“是啊,為了這顆龍之心,德黑爾神殿外的屍臭過了二十年還沒散去。”虛霜娜冷冷道,終於聽起來像我知道的虛霜娜了,“身為冰島真王之女,我要親手將你送入冥府。”
“佐菈,她剛剛是不是提到龍之心?你有聽見嗎?”我驚道。
“好像是。”佐菈道,隻是一昧地往前跑,但遠處的紅色光點毫無接近的跡象,“可惡,這�難道也是無法前進的地方?”佐菈無奈地停下腳步。
“虛霜娜!我們都已經到這�了,你給我幹脆一點,快快現身吧!”佐菈大喊道。
然而虛霜娜沒有回應佐菈,仍舊隻顧著和弗雷格說話。
看來,這段對話發生的時間和地點並不是現在的巴黎。
“啊啊!朕的心髒……朕的心髒……啊啊!”弗雷格發出痛苦的哀嚎,他的聲音第一次這麼清楚。
“結束了,弗雷格。”虛霜娜的嗓音變得十分低沈,“到地獄去和我的父親謝罪吧!”
然後便是一連串的慘叫,有弗雷格的,但也有很多其他人的。
由於慘叫聲實在太淒厲了,我不得不把手放開,掩住雙耳。
幾乎同時,剛才還遠在天邊的紅色光點一下子放大,像是顆太陽一般,轉眼籠罩住我和佐菈。
在一段無聲的沈默後,我回過神來,發現我和佐菈兩人躺在一片大紅地毯上。
“佐菈,醒醒!佐菈!”我搖了搖佐菈的肩膀,她很快就醒轉。
“嗯嗯……這�是……我們離開剛剛那個地方了嗎?”佐菈坐起身,環顧四周。
“歡迎兩位。”一道冰冷的聲音如此說道。
啊,終於到了這一刻了,雖然心�千百個不願意,但我們還是見到她了。
我和佐菈一起�頭,往聲音源頭望去;在紅毯的另一端,七級台階之上,安置著兩張黃金打造的寶座,那時法國國王和皇後的皇座——那模樣我已經在無數張繪畫上看過了。
皇座後方是一大片透明玻璃窗,本來是可以直接看見華格納宮北麵的巴黎市區,和高聳的巴黎城牆才對……至少畫�都是這樣的。
但現在,太陽王的位子上坐著的不是路易十四,而是虛霜娜。她背後的玻璃窗外也不是巴黎市區,而是一團翻滾的火焰,火焰中有許多彼此糾纏的黑影,在鮮豔的火舌中曲曲蛇行,形成一幅魅怪異的構圖。
虛霜娜坐在皇座上,之前那套鵝黃色晚禮服已經不見了,她現在並沒有穿衣服,是赤身裸體的。
然而這並不代表有什麼養眼的東西可以看,相反的,我還真希望她趕快把衣服穿上;假如沒有衣服的話,穿我身上這件東西也沒關係,因為那副模樣真是讓人渾身發毛啊。
莫非這是魔法的副作用?短短半夜,怎麼虛霜娜的身體已經有一半,不,是有四分之三不像人了?
她的左半身覆滿了紅色的巨大鱗片,看起來不像魚鱗,鱗片的尾端都是尖的,左手更變成一隻筋肉隆起的巨爪,五根銳利的黑色爪子又彎又利,隨便一根都和我手臂一樣粗,簡直就和畫冊�頭那些惡龍的獠牙一樣。
更令人驚駭的是,虛霜娜的胸膛、髖、臀、左邊大腿和右邊的整隻腳,都是木頭做的義肢。兩條腳就算了,但怎麼會有木頭做的胸部和屁股?而且看那樣子,是整個上胸部和腹部都用木頭義肢換掉了耶,不知道�頭的心髒啊、肺啊、腸啊、脊椎啊、肋骨那些東西怎麼辦?
紅色鱗片和巨爪可以是最近的變化,但那些木製的義肢,怎麼看都不是可以馬上弄出來的東西,一定已經裝在虛霜娜身上很久的時間了。
簡單來說,虛霜娜身體有一半本來就是木頭人,而剩下的一半�頭又有一半是長滿鱗片的怪物,所以總共四分之三不是人了。
“……你那副樣子,是你自己弄的嗎?”佐菈看了半晌,不禁問道。
“是啊,強大的力量總是需要付出代價……”虛霜娜笑道,說話時,身上的鱗片還互相撞擊出叮叮鏗鏗的聲音,隻見她一邊�起左手,呃,該說是左爪,抓住旁邊的後座,黃金寶座立刻發出刺耳的悲鳴,後座竟然就在虛霜娜爪中變形成一顆有棱有角的金球了。
“這礙眼的模樣,大概就是我需要付出的代價了。”虛霜娜笑道,碧藍的眼珠在長滿細小紅鱗的眼皮陪襯下,顯得格外明顯,但是她一時之前似乎沒有動手的打算,“若是讓你們兩位看了不快,還請多多包涵。”
“哼,沒關係,你馬上就可以跟那具怪物的身體永別了。”佐菈毫無懼色朗聲道,雙手都亮出利爪;雖然和虛霜娜的那一隻比起來實在不夠看,但我實在佩服她的勇氣,光看虛霜娜那樣坐著,我都快嚇得尿褲子了。
“喔?你這麼肯定?”虛霜娜笑道,藍色的長發飄散在兩邊肩膀上,被鱗片尖端卷住。
她緩緩起身,人雖然站直了,但左爪還垂在地上。
“博康舒就算了,但我完全沒料到,女子爵您竟然能來到這個地方。”虛霜娜道,“莫非……你和博康舒身上的力量有所淵源?”
“……你怎麼知道?”佐菈一聽,吃了一驚。
天啊,這個傻丫頭!你這樣講,她不知道也知道啦!
“果然如此……記得夜靈族的女神名字,好像是冥絲笛雅對不對?”虛霜娜笑道,同時不動聲色地走下台階。幫她做義肢的工匠顯然技術非常不錯,木頭腿的動作看起來和真的一樣。
“那又如何?”佐菈還是沒發現虛霜娜在套她的話,我連忙對她擠眉弄眼。
“也沒什麼,因為這樣一樣,我就知道要怎麼處理博康舒了。”虛霜娜笑道。
猛然間,她一個跳躍,飛快地欺到我的麵前,右手往我臉上抓來。
之前她一直看著佐菈左爪也是一副要打向佐菈的樣子,所以我完全沒有料到她竟然是要攻擊我,一時之間愣在原地,完全反應不過來。
“危險!”佐菈大喊,飛身一踢,一腳落在我側腰上,我登時被踹得滾倒在地。
“你太容易中計了,女子爵。”隻聽到虛霜娜冷笑道。
咚地一聲巨響,連倒在地上的我都感受到那股震動。
我抱著腰起身察看,隻見虛霜娜的巨爪把佐菈整個人打得陷進了地板�,隻露出頭臉;爪下的佐菈雖然渾身散發血光,雙手也用力抵擋,但力量依舊不及虛霜娜,看來僅能自保。
“嗚……嗚……“佐菈嘴�發出一陣聽起來非常不妙的呻吟,仔細一看,附近地上濺滿了血,隻是跟地毯混在一起所以不明顯罷了。
“佐菈!”我大驚,佐菈顯然已經身受重傷了!
唉,所以我說我們早該遠走高飛,幹嘛還來這�淌這趟渾水?
雖然心�某處這麼想,但現在可不是說風涼話的時候!
“放開她!你這變態殺人魔!”我怒道,“別以為你左半身長得像隻螃蟹就可以嚇得了我!再不放開佐菈,我就把你的蟹殼搗碎,把肉一條條抽出來,配上蕃茄章魚以後再切丁搗泥,做成西班牙海鮮飯!”原來人在盛怒之下,嘴巴還是可以非常靈活的。
“嗬嗬,你倒還是伶牙俐齒得很,不錯不錯。”虛霜娜笑道,左爪用力一壓,底下的佐菈立刻一陣慘叫。
“畜生!有膽子和我正麵對決!”佐菈喊道,嘴�一陣血沫噴出。虛霜娜的攻擊一定壓破了她體內的器官了,所以血才會從嘴�噴出來。
“還不快放手!你這陳年木頭人!”我喊道,衝上前去,“小心我一把火把你燒成灰……”
虛霜娜似乎早就算準了我會衝上去,右手看也不看,迅速掐住我的脖子,這下我隻能在心�罵了。
“別緊張,博康舒,你的女子爵不會死的。”虛霜娜笑道,“在我的國度�,沒有人會死。”
接著,虛霜娜左爪其中一根黑牙舉了起來,移動到佐菈的胸口上。
“嗚嗚!嗯嗯!我拼命掙紮,因為我猜到虛霜娜接下來要幹嘛了。
隻見那像是銳利木樁樣的黑色彎鉤猛然刺下,深深陷入佐菈的胸中。
鮮血從見習僧長袍下一團團地湧出,佐菈厲聲哀嚎;虛霜娜這惡魔竟然活生生把爪子刺進了佐菈的體內!
“啊啊!啊啊!”佐菈身上的血光倏地消失,更無力抵擋虛霜娜的巨爪,整個人完全被壓進了地板底下。
虛霜娜右手一揮,把我扔在地上,左手�起,巨大的爪指間全是鮮血。
“佐菈!佐菈!”我連忙爬到佐菈身邊,把她從地上的凹洞�抱了出來,光用看的也知道她兩條腿都被壓斷了,褐色的見習僧侶長袍上破了個拳頭大的洞,斷裂的肋骨橫在洞旁,下麵是青白色的筋膜和不斷收縮的肺葉,血正不斷從肺下方那個黃色的地方湧出。
“可……惡……”佐菈咬牙道,瞳孔竟然變成黑色的了!
我定睛一看,虛霜娜的爪子好像知道佐菈的心髒在哪�一樣,準確無比地貫穿肋骨、胸膜,直接刺進了心髒�,從這模樣看來,佐菈的心髒已經……
“別說話!不要亂動!”我的身體不住地發抖;盡管用手壓住佐菈胸部上那個大洞,但血根本止不住啊!這樣下去,佐菈真的會……
“她不會死的,就算心髒被挖出來,也不會死的。”虛霜娜冷冷道。
“你這惡魔,說什麼風涼話!”我怒道,一邊用嘴咬破佐菈身上長袍,弄成幾條麻布條,用力綁住佐菈的胸口。
“誰在說風涼話?”一股大力把我從佐菈身邊�起,猛然一扔。
碰地一下,我被摔到另一邊牆上。
就在我她不容易保持清醒,沒有痛昏過去的時候,眼前一個黑壓壓的東西逼了過來,是虛霜娜的巨爪!
“哇啊!”天啊,就這樣結束了嗎?這個故事的結局難道就是主角被幹掉,BAD END?
我緊閉雙眼,沒有勇氣看下去。
然而,一股重壓將我緊緊扣在牆上,身上卻沒有感到任何痛楚。
睜開眼睛,虛霜娜就站在我正前方,她的巨爪把我控製在牆上,手腳都動彈不得。
視線越過虛霜娜,佐菈雖然還在地上痛苦喘息,但依舊不死心地往我們這邊爬來,拜托你這種時候就乖乖躺著吧!
“博康舒,我給你兩條路。”虛霜娜冷冷道,“第一,作為我的同伴,協助我散布弗雷格的魔力,這樣女子爵就不會死。”
“第二,現在就在這�被我殺死。”
“你白癡啊!有人會選二嗎?”我怒道,“你這哪叫選擇啊!給我回去重新寫過!寫好拿給老師檢查,檢查沒問題後再拿來給我!”
“別耍嘴皮子了,博康舒!”虛霜娜巨爪用力抓緊,我的胸口受到壓迫,登時無法呼吸。她厲聲道,“你要讓女子爵活下去,還是要先一步下地獄?”
可惡,該死的藍毛變態女,沒人要的臭殭屍!
因為不能呼吸,自然也說不出話來,我隻能在心�咒罵。
不過,我似乎生氣的時候比較聰明聽著虛霜娜說的話,突然覺得怪怪的,有個地方不太對勁。
為什麼要我當她的同伴?我全身上下對虛霜娜唯一有用的,隻有那個我無法控製的魔力而已……
而且,什麼殺我殺佐菈的,這跟她一開始講的話完全不搭啊?
虛霜娜大概隻是想要嚇嚇我吧,一會兒就把巨爪的掌握鬆開了點,讓我至少可以呼吸。
“哼……哼……”我先冷笑兩聲,虛張聲勢。
“你的答複是什麼?”不過虛霜娜完全不理會,直接問道。
“我才不幹呢!”我大聲道,一邊用眼角餘光看地上的佐菈拉,她仰躺在地,雙手緊緊按著胸口,沒有動靜。
“是嗎?那我這就先處理掉女子爵,再看看你是否還能這麼嘴硬。”虛霜娜冷笑道。
“殺?你要殺得了她,就殺給我看啊!”我立刻回了虛霜娜一句,“順帶一提,你要殺得了我,也殺給我瞧瞧啊!”還附贈一句。
虛霜娜愣了愣,看了我一眼。
“嘿嘿,怎麼樣,你辦不到吧?”我笑道,雖然心虛無比,“因為這�死不了人的,對不對?你的魔法讓這�不會產生死人,所以你若要殺我們兩個,得先解除魔法才行,對不對?”
其實以佐菈傷勢之重,她現在應該已經死了,不過目前看來,她的意識還十分清楚,加上之前看到那堆滿地亂跑的雞鴨牛羊,連肚�內髒被清得一幹二淨;下鍋炒過的東西都沒事,以及破了個大洞的佐菈也一定沒事的……至少在這個地方不會有事。
“不過你現在不能解除魔法,因為一旦解除就無法再次發動。”我道,“因為你是用我的魔力,才發動得了這個他媽的王八羔子狗屁魔法的!”
“而且、而且你根本沒有把弗雷格的魔力納為已有!”我喊道,希望能夠猜對,“這樣下去這個魔法會無以為繼,所以你才需要我的魔力,對……對不對啊?”
說完,我露出一副勝利者的微笑,心中拼命祈禱千萬要給我蒙對。
虛霜娜看了我兩眼,笑了笑。
“……以一個外行人的猜測。”她道“倒還猜得有模有樣,值得獎勵。”
嘿嘿,開玩笑,老子我是主角耶,總得有些表現吧?
“不過有一點你猜錯了。”虛霜娜笑道,“第一,我的魔法對你不起作用,所以你是唯一一個進入了我的國度,卻依然無法逃離死亡的人。”
“所以這�隻有你,仍然會死。”她道。
喀嚓!
“啊啊啊啊!”我大聲慘叫。
發生什麼事了!好痛!她對我做了什麼?
虛霜娜收回了她的爪子,爪指之間有一條手臂……是我的手臂!
我按住左邊肩膀,那邊熱呼呼的,一股嚴重不協調感覺席卷了我,我感覺不到我的左手!
“我……我的手……”我渾身發抖,劇痛讓我頭昏眼花,左肩底下暖暖的東西不斷流出,我慢慢地倒在地上。
“人類體內的血液大概占體重的十三分之一,而這十三分之一的血隻要流失掉三分之一,就足以致命。”虛霜娜居高臨下地俯視著我,“你的時間最多隻有三分鍾,你還有最後一次的機會改變心意。”
“而且你的猜測還有第二點錯。”她道,“你的魔力對我來說並非絕對必要,弗雷格的力量在這八百年間確實衰弱了不少,但已經綽綽有餘了,有你的協助固然可以事半功倍,但就算沒有,還是有其它方法能夠達成我的目的,隻是要花很長的時間而已。”
“除了這個原因以外,另外還有一點。”虛霜娜笑道,“冥絲笛雅的魔力和弗雷格的魔力是完全不相容的東西,萬一你執意反抗,冥絲笛雅的魔力有可能把我辛苦建立起來的魔法在一瞬間完全加以毀滅;如果你不願和我合作的話,雖然可惜,但我隻有殺了你一途而已。”
天啊,原來我還是會掛,虛霜娜也不見得需要我的魔力,弗雷格這個糟老頭更是老而不廢,這……這一來不是全錯了嗎?
“啊……啊……”我想要說話,但嘴巴抖來抖去地不聽使喚,而且突然身體覺得好冷。
“剩下大概一分鍾。”虛霜娜微笑道,“看來你就這樣死去,對我來說比較安全。”一邊把我的左手扔到一旁去。
死妖怪……該死的臭殭屍……
等等……虛霜娜剛剛說了什麼?她好像講了一個很重要的事情……
“……冥絲笛雅的魔力有可能把我辛苦建立起來的魔法在一瞬間完全加以毀滅……”
蛇蠍女……可以把這個魔法……完全毀滅?怎麼做?
可是……要是她的魔法消滅的話,……佐菈一定會當場沒命的。
虛霜娜轉過身去,似乎已經放棄我了。
“等……等一下……”我顫聲道,“我……我和你合作……我聽你的就是了……”沒有時間多想,當務之急是先活下去。
“博……博康舒!”佐菈躺在地毯上,仰頭怒道,“你……你竟然……”不過痛得得話也說不完,講了幾個字又倒下去了。
“對啊!生命是很寶貴的,任誰都不想死。”虛霜娜笑道,“但我怎麼知道你不是在騙我?我的魔法對你沒用,讀不出你的心思。”
“求求你……真的……”他媽的,我好睏……不行!不能閉上眼睛,一閉上眼睛就完了!
大概是看我已經不行了,虛霜娜把我的左臂撿了起來,接回我的左肩上。
另一股新的痛楚和高熱把我弄醒,我痛得在地上打滾,然而意識卻整個鮮明起來。
仔細一看,左肩上一圈粉紅色粘液把斷臂接了回去,就如同之前絲芬妮和虛霜娜的情況一樣。
“真厲害,不知道你的頭斷了還能不能接回去。”虛霜娜冷冷道。
言下之意,把我的手接回來的,並不是虛霜娜。
“哈……哈……”我按著左肩大口喘息,雖然免去一死,但我還是感到十分虛弱。
“向我宣勢你的忠誠,博康舒。”虛霜娜走到佐菈身邊,左爪將她舉了起來,“否則女子爵閣下馬上就會在你眼前變成一盤碎肉,而且還死不了。”
“博康舒……你要是敢聽她的話……我就一輩子不原諒你!”佐菈掙紮道,鮮血在她的僧袍上畫出一大條暗紅色的粗線。
“我……我知道了,你先把她放下來。”我勉強站起,兩條腿輕飄飄地不聽使喚。
“不管你是要我宣誓還是幹嘛都行,隻是,我希望你先回答我一個問題。”
“我不接受交換條件。”虛霜娜道,右手突然猛地扯開佐菈胸前包紮的繩結,接著手掌就刺進她的傷品�。
“啊啊!”佐菈慘叫,在虛霜娜掌中抽搐不已,模樣簡直令人不忍卒睹。
“這不是交換條件!”我連忙順道,“我博康舒宣誓對虛霜娜永遠忠誠!”
“聽見你這麼說,真是令人高興。”虛霜娜笑道。
她的左爪扣著佐菈的身體,右手則猛地從佐菈體內抽了出來。
被心膜和脂肪包裹著的黃澄澄的心髒,牽扯著幾條大小不一,抖動不已的血管,硬生生地被虛霜娜從佐菈體內拔了出來。
難以想象的痛苦讓佐菈瞬間昏厥過去;看著虛霜娜如此淩虐佐菈,盡管體力所剩無幾,我還是憤怒得渾身發抖。
這個妖怪,我一定要殺了她!絕對不能放過她!
虛霜娜扯斷了佐菈心髒上所有的血管後,隻握著佐菈的心髒,將她遍體鱗傷的身子扔到一旁;由於佐菈已經毫無反應,一瞬間我甚至以為她已經死了。然而諷刺的是,在虛霜娜這惡毒至極的魔法下,盡管心髒都被拔了出來,佐菈仍舊活著,甚至連那顆心髒都還在跳動不已。
“啊……嗚……”一邊發出微弱呻吟,佐菈的身體在地上不斷抽搐。
“我已經宣誓了,你為什麼還要對佐菈做出這種事?”我道,努力壓抑心中狂湧的怒火;現在還不到和她撕破臉的時候。
“這是保險,免得你日後反悔。”虛霜娜輕描淡寫地道,“別緊張,我會好好保管這顆心髒的,不會讓它受到一點傷害。”
也就是說,萬一哪天我把虛霜娜的魔法毀了,到時候佐菈就會因為心髒被拔出體外而死,這就是所謂的保險!不愧是活了八百年的老妖怪,知道我絕對不是個會遵守諾言的人,看來是一開始就打算用佐菈的以及逼迫我就範。
“那……我誓也宣了,你保險也拿了,可以回答我一個小小的問題嗎?”我道,就是要虛霜娜上我這一鉤。
“哦?你想知道什麼?”虛霜娜冷笑道,那表情似乎已經看穿我的企圖一般。
“龍之心到底是什麼東西?”我問道。
蛇蠍女在夢中說過,奇跡和龍之心會一起消失,而在我們踏入皇座之前,也聽見虛霜娜提到過龍之心這個字眼。
如果我判斷沒錯,龍之心這個玩意想必就是一切的關鍵所在,恐怕能打倒虛霜娜的契機也在這東西上頭。
“知道了又如何?”虛霜娜問道。
“也不怎麼樣,我隻是好奇而已。”我道,“你不告訴我就算了。”
你不告訴我我就無計可施了,拜托你千萬要告訴我。
雖然我知道這是一個非常一廂情願的賭注,但絲芬妮不在,佐菈又被虛霜娜傷成這樣,我最後的希望就是蛇蠍女了。
盡管一廂情願,其實我還有一些根據的。
被綁在水晶宮底下的時候,我不隻一次感受到,魔法師真是一群很喜歡高談闊論的家夥;絲芬妮人都被五花大綁了,還可以跟虛霜娜東扯西扯上一大片,虛霜娜也是不厭其煩地不斷闡述一些魔法師才懂的歪理,其實要是她動作快點,我們搞不好連逃走的機會都沒有就死了。
我個人認為,魔法師其實是一群很孤單的族群,因為他們搞的是一種其他人都完全不懂的怪東西,就算有什麼成就或新發現,也不能太明目張膽地昭告世人,所以才一有機會就要和同行胡扯吹噓一番。
“我隻是很想知道,你這個魔法的由來到底是怎麼回事。”我又補上一句。“剛剛進來的時候,我聽見你和弗雷格的對話,實在令人感到好奇。”
“嘖!那個老不死,竟然還有記憶殘留在這兒。”虛霜娜一聽,臉色一沈,低頭咒罵道,“我還以為已經清除幹淨了。”
“龍之心是弗雷格創造的嗎?”我問道。
虛霜娜冷冷地瞪了我幾眼,我毫不退縮地看了回去,佐菈和我的命就仰仗虛霜娜的嘴了。
“……你這麼想要我把你最後的希望也粉碎嗎?”虛霜娜沈默了一會,反問道。
隻見她嘴唇一彎,笑了起來,右手握著佐菈依舊脈動不已的心髒,人慢慢走向皇座上坐下。
我心頭一凜,虛霜娜的笑容令我大感不安;在那毫無生命氣息的麵孔底下,仿佛還有什麼我不知道的詭計。
我來到佐菈身旁,把她抱在懷�;她的臉色已經完全沒有血色了,傷口�也不再流血,雖然仍有呼吸,但眼睛卻一直沒有睜開。
“你以為問出龍之心在哪以後,冥絲笛雅就會施展出什麼神跡一類的東西來救你們,是不是?”虛霜娜一開口就把我嚇了一跳,“然後我就會被那個看不見的神祗毀滅?
“!”我大驚,虛霜娜幾乎把我的心思全講出來了,一時之間不知該如何回答,渾身冷汗直冒。
“唉,雖然騙局成功了,設局的騙子應該要感到很高興才對。”虛霜娜歎道,“不過要是被騙的人渾然不知,還真是一點都不有趣呢。”
“你……你在說什麼啊?”我裝傻道,“我聽不懂你的意思。”
“腦筋不甚靈光的女子爵和聰明過頭的絲芬妮就算了。”虛霜娜接著道,“你既不是魔法師,也沒有受過魔法訓練,用普通的常識判斷,難道不覺得現在你心�打的這個算盤有很大的問題嗎?”
這下我真的聽不懂了,困惑地看著虛霜娜。
“你的最後一線希望,完全依賴那個不知在何處的冥絲笛雅,如果從一開始這個冥絲笛雅就不存在呢?假如根本就沒這回事呢?”虛霜娜冷笑道。
“咦?”我一愣,“可是你剛剛不是還提到她……還說什麼冥絲笛雅和弗雷格的魔力互不相容……”
話還沒說完,我連忙閉上嘴,我竟然犯了和佐菈一樣的錯誤,這麼輕易地就中了虛霜娜的圈套,她隻是想要套我的話而已!
“果然!”虛霜娜笑道,“真可憐。”
“你在胡說八道什麼?我是在問你龍之心耶!”我道,想要裝傻矇混過去。
“你不相信?很好,那我就告訴你事實真相。”虛霜娜道。
“龍之淚就是龍之心,更確切地說,龍之淚在與特定的容器合而為一後,才能成為龍之心。”她道。
“容器?”我充滿戒心地看了看四周,沒有看見類似的東西;虛霜娜莫非又在騙我?
“容器就在你眼前,我就是那個容器。”虛霜娜笑道,舉起她覆滿紅色鱗片的左爪,“這個就是龍之心的禮物,隨著時間的推移,我大概全身都會長滿這種紅色的鱗片吧。”
“你的意思是,那隻手是龍之心?”我道。
“不,龍之心是心,你說心會在哪�?”虛霜娜笑道。
我愣了愣,然後視線移向虛霜娜木製的胸部上。
“沒錯,就在這�,就在心髒的位置,龍之淚現在已經和我心髒合而為一了。”虛霜娜點頭道。
唔,在心髒�麵?那這下我是不是得學虛霜娜,把她的心髒也挖出來才行?這可難倒我了。
“咦?等一下。”我發現一個巧合之處,“你的心髒是龍之心,那你不就是……”
“是啊,我就是龍。”虛霜娜笑道,“你的腦袋還動得挺快的。”
“什麼?”我很驚訝,那個長了翅膀,會在天上飛來飛去,嘴�亂噴火,還到處挾持別人家公主的龍嗎?
“魔法師所稱的龍,跟你們所認識的龍是不一樣的。”虛霜娜又道,“魔法師的龍指的不是生物,而是一種力量。”
“對了,你知道什麼是魔法反噬嗎?”虛霜娜問道。
“好像是……魔法的反作用力?”我憑著模糊的印象,說道。
“沒錯,大概是絲芬妮教你的吧,不過,她應該是這麼跟你說的,”虛霜娜道,“當魔法中的觸媒被破壞之後,魔法為了自我毀滅,而產生的反作用力,就叫做魔法反噬。”
“好像是這樣……”我附和道。
“龍之心的力量,是我們稱為龍力的東西。”虛霜娜道,“和魔法反噬很像,但不是魔法反噬,是一種叫做‘反魔法’的東西。”
“……”我不解地看著虛霜娜,又出現新的名詞了。
“在古魔法的體係�,魔法反噬是‘反魔法“的一部分,但反魔法的發生範圍更廣。”虛霜娜道,“由於魔法是一種侵犯了自然規律的能量,所以自然世界為了保持平衡,在人類施法的同時,便會自動產生同樣大小的力量,試圖抵銷我們所施展的魔法,而這就是反魔法。”
“換句話說,施展魔法的是人,而施展反魔法的是自然世界。”虛霜娜道,“由於自然世界沒有意識,它雖然產生了反魔法,除了少數情況以外,大多時候,反魔法的力量隻是存在而沒有發生作用。”
“但是,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你必須要知道。”虛霜娜強調,“反魔法也是魔法,隻是它實際產生作用的時候,不需觸媒,魔力也不帶意誌。”
不需觸媒也不帶意誌的魔力……等等!這段話我在哪聽過!
看見我臉上驚訝的表情,虛霜娜的眼中露出滿意的神色。
“往往要過了數百年,在幾千幾萬的魔法師施行了幾十幾百萬次的魔法之後,反魔法累積到一定程度,才會在某一個地方突然爆發開來,憑空產生了一個巨大的魔力,當然,這個魔法找不到施術者,也看不見觸媒……”虛霜娜道,“然後那個地方的人事物,就被這個巨大的魔力永遠改變了。”
“發現到這個道理的古賢者們,都稱這個現象叫做‘龍’,而龍之心就是用來吸收龍的道具。”
“龍……憑空產生的魔力……你……你該不會是在說……”我大驚,這聽起來簡直就像是絲芬妮在聖母院告訴我的……
“或許,用奇跡這個字眼,你會比較容易理解?”虛霜娜不懷好意地看著我。
這一次我聽懂了,而且近乎絕望地理解虛霜娜的意思。
“啊啊!啊啊!”我大喊。天啊!原來我們真的被騙了,從一開始就被騙了。“你……在水晶宮的時候,騙了我們?那套海拉克耶斯什麼的,是你故意誤導我們的說詞嗎?”
如果奇跡就是反魔法,絲芬妮在聖母院說的那一大落什麼重複的三角形啦,上位神下位神啦,不就全都成了癡人說夢了嗎?
而把奇跡當成最後一絲希望的我,也就這麼陷入了絕望的深淵,因為冥絲笛雅不會出現了!
仔細一想,我的魔法知識完全來自絲芬妮,而絲芬妮的導師是虛霜娜……虛霜娜隻要騙過絲芬妮,自然也就可以騙到我了……因為我根本沒有任何方法去驗證她們講的到底是真是假啊!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虛霜娜看見我臉上表情,先是一陣大笑,接著卻又突兀地歎了口氣,“啊∼∼真無聊,果然最後還是得自己開口才行,不然你們到死都不知道是怎麼回事。”
“你……你一直在耍我們?”我顫聲道,“剛剛你自己嘴上還提到冥絲笛雅,你還問佐菈她的名字……”
“是呀,真對不起。”虛霜娜故意裝出一臉歉疚表情,但隻是讓我更加憤怒和痛苦,“我應該繼續讓你抱持希望的,對不對?不過要是我不騙你們,你們知道自己沒有勝算,一定會逃跑的。”
“不,應該說你一定會逃跑,因為你不像女子爵和絲芬妮,她們有非打倒我不可的理由;女子爵必須要捍衛她的尊嚴,絲芬妮則是受到強烈的恨意驅策。”
“但我和你之間卻沒有利害衝突,所以你沒有想要打倒我的強烈動機,偏偏你身上的反魔法才是我真正需要的東西,因為普通的魔力無法和龍之心共存,所以為了把你留住,非得製造一個還算值得信賴的理由才行。”
“不,等等,我夢到過冥絲笛雅。”我道,仍舊不肯放棄,“她確實出現在我的夢�,和我說過話啊……”
“夢?”虛霜娜笑道,“我不知道你夢見了什麼,但做夢人人都會,你憑什麼認為隻有自己的夢才是真實的?”
“那……那你又憑什麼說奇跡就是反魔法?”我道。
“因為我親眼見過它發生。”虛霜娜收起了臉上笑容,直視著我道,“弗雷格為了製造龍之心,屠殺了數十萬的諾斯人,封印他們的靈魂,短短十年後便引發了大規模的反魔法;而收容了當時所有龍力的寶石,就是現在我體內的龍之心。”
“……其實,我還該感謝你才對,要不是你的適時出現。”虛霜娜柔聲道,“光靠巴黎幾十萬人,不知道得花多久,才能做出第二顆龍之心呢。”
“你的意思是說……你本來想把巴黎�的人都……”我駭道。
“紅道本來就是為了這個目的而建,誰知道就連這個紅道都花了快十年還無法完成。”虛霜娜笑道,“但現在也用不著了,托你的福,弗雷格留下的龍之心現在由我所用,隻要再加上你的魔力,世界馬上就能永遠脫離死亡的陰影。”
也就是說,要是我們一開始就不要來巴黎,虛霜娜的惡毒魔法也不會這麼輕易成功囉?
“可惡,佐菈,你聽見沒有?要是你們一開始就聽我的話,早點閃得遠遠的,今天事情就不會變成這樣了……”我對著懷中昏迷的佐菈道,心中滿是懊惱。
“博康舒,別這麼泄氣。”虛霜娜竟然安慰起我來,“和我合作不會讓你吃虧的。”
就見虛霜娜雙唇上下快速顫動,口中念念有詞。
嗡地一聲,一個人影憑空落在我和佐菈身邊,是絲芬妮!她披頭散發地倒在地上,身上還是那件長袍,看來沒有外傷,隻是昏迷不醒而已。
“記得我在舞池中和你說的話嗎?”虛霜娜現在一副和藹可親的模樣,“那可不是騙你的。”
要給我世界美女的那個承諾?算了吧,半生不死的美女我就敬謝不敏了,光你一個殭屍我就已經吃不消兜著走了。
“我不需要你那堆美女殭屍。”我屈服道,“隻要你別再傷害佐菈或絲芬妮就行了。”不知不覺之間,我已經失去了抵抗的意誌力。
連最後的一絲希望都被虛霜娜瓦解,我已經不知道怎麼去對抗這個超級大妖怪了。
“這簡單,待會我自然會醫好女子爵的傷勢。”虛霜娜笑道,“倒是你,真的不後悔?這可不是人人都有的福利呢。”
我點了點頭,這下佐菈一輩子都不會原諒我了。
“哈哈哈!”虛霜娜滿意地大笑,或許是我多心,她身上的紅色鱗片好像變多了。
“對了,你餓不餓?外麵有很多走動的食物。”虛霜娜又道,“在開始下一階段之前,你最好先補充一下體……”
突然之間,虛霜娜臉色大變,把我嚇了一跳。
就見她用右手按著自己的木頭胸膛,一臉驚訝。
虛霜娜的身子就這麼僵直了一會兒,然後突然�起頭,瞪著我道:“這奇怪的聲音是從哪來的?是你搞的鬼嗎?”
“什麼?”我不解。
“這個……這個噗嗵、噗嗵的聲音……”虛霜娜厲聲道,“是你製造出來的嗎?”同時從皇座上猛地站了起來,勢道之猛,左半身的鱗片相撞,發出鏗鏘之聲,雙眸�也露出幾絲瘋狂之色。
“你在說什麼?”我驚道,虛霜娜的神情很不正常,不曉得會做出什麼事來。我抱著佐菈,想要退開,卻又不知該拿地上的絲芬妮怎麼辦。
皇座後麵那一大片玻璃窗破裂四散,黑影和火焰湧了出來,房間四麵牆上瞬間火舌翻滾。
“吵死了!安靜!安靜!”虛霜娜睜大了眼睛,麵目猙獰地大喊,但四周除了她之外,根本聽不見其它聲音。
佐菈的心髒從她的手中掉落,順著皇座底下的台階朝我滾了過來,我沒放過這一閃而逝的機會,手一伸,把心髒拾起。
“啊啊!啊啊!”虛霜娜抱頭大吼,左爪猛力揮舞,風聲轟轟,把皇座附近的棟柱敲出一個個凹洞來。
我抱著佐菈,握著心髒,用腳吃力地翻動絲芬妮的身體,盡量離虛霜娜遠遠的。
正殿轉眼陷入一片火海,但就算沒有火焰闖入,通往謁見廳的出口也早就不見了,我們似乎已無路可逃。
“吵死了!吵死了!”虛霜娜大喊;她到底聽見了什麼?
虛霜娜舉起了左爪,往自己頭上甩了下去。
喀啦一聲,紅鱗飛舞,藍發在火星四逸的空氣中畫出一道弧形的軌跡,滾落到了地上。
虛霜娜第二度把自己的腦袋砍了下來,當然,這樣她是不會死的。
而另一邊的無頭身軀則像是個斷了線的人偶,直直癱軟下去,倒在皇座底下。
虛霜娜這突如其來的舉動,讓我看得目瞪口呆,直到腳邊一燙才回過神來,火已經燒到附近了!
“啊……呼……沒想到龍之心竟然會有這種副作用……”虛霜娜的頭在地上喘息道。
“虛霜娜,你趕快想點辦法!”我道,一邊想要踩熄腳下的火苗,卻怎麼也踩不熄,“要是我被燒死了,可沒別人讓你利用!”
“知道了,你別這麼膽小,不過熱了點而已,我馬上……”虛霜娜道。
“啊啊!怎麼會……怎麼還聽得見那個聲音!”話說到一半,虛霜娜又驚慌道。
“我明明已經和身體分離了……為什麼還會聽見……還會聽見心髒的聲音?”虛霜娜驚駭道。
邊說,無頭身體又開始胡亂揮舞左爪,更加速了火勢的蔓延。
“心髒的聲音?”我詫異道。
心髒跳動是有聲音的,這個大家都知道,但大家沒有注意或是沒去想過的是,自己的心跳聲自己是聽不到的。為什麼聽不到呢?這個問題隻要反過來問,就可以得到解答。
如果可以聽得見自己的心跳的話,會發生什麼情形?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一天二十四小時,一小時六十分鍾,隨時隨地耳朵旁邊都會有噗通噗通的聲音,永不停止。
為了不被自己的心髒吵死,所以我們聽不見自己的心跳。
“啊啊!啊啊!吵死了!安靜點!安靜下來!”虛霜娜的腦袋如此慘叫,火已經燒到她的頭發上了。
雖然不知道為什麼虛霜娜會聽見自己的心跳,但她的心跳聲似乎刺耳得令人發狂,這簡直是上天給我的機會。
……就在一瞬間,我的心中浮出一個十分惡毒的計劃,不但惡毒,而且荒謬,光想我就不禁笑了出來。
然而胸中有股莫名的篤定感,告訴我這樣做是對的,不管是稱作冥絲笛雅的奇跡,或是虛霜娜的反魔法,反正這就是“它”給我的提示。
那個提示就是:現在在正殿�頭,究竟誰才有能力打倒虛霜娜?
在執行這個計劃前,我先把佐菈安放在絲芬妮旁邊,把心髒用力塞回她的胸口中;火焰雖然燒到了長袍上,但在虛霜娜的魔法下,目前她倆是燒不死的,甚至連見習僧長袍的布料都燒不壞。
“虛霜娜!我有方法可以把那個討厭的聲音弄不見喔!”接下來,為了怕虛霜娜聽不見,我高聲大喊。
“真的嗎?”虛霜娜喜道:“怎麼做?”之前那冷靜又狡詐的老妖怪不知到哪去了,聽得我在心中竊笑不已。
“把耳朵弄壞就行了,耳朵弄壞,就什麼都聽不到了。”我道。
這個計劃行不行得通,就看虛霜娜接下來的反應了;如果她還能保持理智,我的計劃就會當場露餡,自然也就失敗了。但如果她已經無法保持理性的話……
“啊啊!”虛霜娜緊閉雙眼,那個聲音似乎真的很可怕,“把耳朵弄壞就可以了嗎?”她竟然這麼回答,顯然已經失常了。
“是啊!”我道。
是才有鬼,你完了,虛霜娜。
不要怨我,虛霜娜,看看你對佐菈做了什麼事,還你一百倍都嫌太輕呢!
無頭身體走到虛霜娜的腦袋旁邊,但出右手,手指猛然刺進耳中,先右後左,把整根手指都刺得進去,那長度已足夠破壞耳朵內部的構造了。
虛霜娜安靜了一會。
“你胡說!還是聽得見啊!”虛霜娜接著大喊。
哈哈,哈哈哈!笨蛋,連把頭砍下來都沒用了,那把耳朵弄壞會有用嗎?
“是嗎!真是對不起!”我道,不過虛霜娜沒有聽見,隻是一昧叫罵。
我走到虛霜娜的頭旁邊,蹲了下來,對著她用力做出幾個嘴形,告訴她下一步要幹什麼。
“你……你少胡說……不行……這樣不行……”虛霜娜顫聲道。
“別害怕,你又不會死。”我慢慢地,一個字一個字地把嘴形做出來,免得虛霜娜看不見我在說什麼,“不這樣做,你可是會被吵死喔!”
“嗚嗚……啊啊……”虛霜娜呻吟了幾聲,眼珠子在眼眶�抽搐個不停,嘴唇歪扭,看起來像是羊顛瘋一樣,“不……不行……已經無法恢複了……”
雖然說得不清不楚,但虛霜娜的意思,是指她的頭已經沒辦法像上次那樣接回去了。
其實這一路上我也有想過,我身上這個反魔法、或是奇跡、或者隨便你叫它什麼都可以的東西,到底是在怎樣的情況下才會產生作用?
結論是,我不知道。
它好像會幫助那些看起來快死掉的人,例如絲芬妮和虛霜娜,但又不見得一定如此,例如紅道下的小女孩,還有剛剛心髒被挖出來的佐菈,所以其實十分難以揣測,搞不清楚幫不幫的基準在哪,當然,也沒有方法去找。
“好吧。”我緩緩道,“那就沒辦法了,你隻好一直忍下去了。”
“啊啊!越來越大聲了!”不過虛霜娜已經無心觀察我的嘴形,又開始厲聲喊叫。
轟地一下,她的左爪又在地上搥出了一個大洞;我連忙閃得遠遠的,回到佐菈和絲芬妮身旁。
暴躁的巨響此起彼落,虛霜娜像是瘋了似地不斷敲著地板。
心跳的聲音有那麼讓人難以忍受嗎?或許龍之心的聲音和人類的心髒不同吧。
我冷眼旁觀著,看那模樣,或許不需我浪費唇舌,虛霜娜也會自己想到那個最後的解決方法。
就在虛霜娜的無頭身軀又搗毀了正殿�另外兩根柱子後,她的身體又回到了頭的旁邊。
並且高舉起了左爪。
現在,在這個地方,隻有一個人可以打倒虛霜娜。
就是虛霜娜自己。
碰地一聲,粗厚彎曲的黑色利爪撞擊下去,大理石碎片、虛霜娜的頭骨、腦漿,像是煙火一樣的炸了開來。
“既然連把耳朵弄壞也沒有用,那隻剩下把頭也打壞一途了。”
無頭身軀在打碎了自己的腦袋以後,便靜止下來,再也不動了,左爪還插在剩下的半片腦袋�頭,看起來像顆碎西瓜。
仿佛是感應到虛霜娜的敗亡,四周的火勢還有呼嘯的黑影,突然間全都往無頭身軀集中,圍繞在她的胸口上。
從那具木製的義胸�,鮮紅的光暈一波一波地湧現出來,看起來就像是心跳一般。
那個大概就是龍之心了。
隻要把那個東西拿出來,毀掉……
“奇跡、和、龍之心、一起、消逝。”
我走上前去,伸出剛剛被虛霜娜扯斷的左手。
不可思議的是,我的左手變成透明的了,雖然還有一點點模糊的輪廓,但視線可以透過左臂看見後頭的東西。
“住手……”一道畸形的聲音在我腳下說道,“要是你把龍之心取出來,這個魔法就會消失……”
低頭一看,是虛霜娜的嘴,或者該說是上下顎,正喀啦喀啦開合著:不知為何,不過兩塊骨頭竟然可以發出聲音。
“而你們會死……”
我一腳把那張嘴給踢飛,看著它滾到一旁地上。
不用說我也知道,這個不死魔法消失以後,佐菈很可能會當場死亡。
不過,我相信冥絲笛雅不會對自己的子民幹這種事的。
比起莫名其妙的反魔法,我寧願相信莫名其妙的奇跡,我賭了。
伸出左手,變成透明的果然就是不一樣,我毫無困難地侵入了虛霜娜的胸中。
我看著那個玩意,一瞬間無法思考。
虛霜娜的心髒沒有東西包著,血管也被切得幹幹淨淨,暗紅色的肉壁上長滿了無數的微小人臉,他們的眼嘴鼻口�全都是火,每張臉都在無聲地哭喊著。
“……真惡心。”我看了半晌,不禁說道,“難怪虛霜娜受不了,怎麼會有人把這種東西放進自己心�頭的?”
不過現在不是低頭做嘔的時候,得破壞這東西才行。
但是……該怎麼做?
不論如何,先往地上砸砸看再說。
我左手高舉,用力抓緊龍之心,用盡全身力氣,將它朝地上猛力一甩。
啪啦一聲,龍之心像是麵團一樣扁了下去,攤開在地。
什麼都沒發生。
“沒用嗎?”我道,彎身想要把龍之心撿起。
就在此時,龍之心膨脹起來,暗戲色的肉鼓得跟氣球一樣大,轉眼已經比我還大了。
“哇哇……哇啊!”我驚叫。
幾道熾熱的白色光芒從心肌的撕裂處滲了出來,被白光照到的地板瞬間融化。
“這是……那時在水晶宮底下的熾光!”
“糟了!”我大喊,轉身奔向佐菈和絲芬妮。
但已然太遲了。
……啪。
熾光漲破了龍之心,地獄業火般的高熱朝四周狂湧而出。